“多谢你护住我老爹心脉,让陈大叔赶得及为爹施针,让我能跟爹单独相处多一刻时间。”他停顿片刻,见云瑶仍不语,接着说到:“多谢你持剑喝退那些蛮横村民,方才让我爹遗体不受侵害。多谢你又一路随我,料理我爹后事。”他双手抱拳,俯身轻拜云瑶,再一抬头,却见云瑶眼眶湿红,香泪欲滴。
“对不住,我若拦住师兄,你本不必承受这些。”云瑶抬头望天,长呼一口气,收住自己将要滴下的泪水:“说来讽刺,我又有何脸面在你面前落泪。”
“小师姐不必自责,我非不明是非之徒,对你也只有感激之情,毫无半点责怪。”见云瑶情绪似有平复,他挤出一丝笑容,打趣说到:“这一日夜,经历这些,说来你我也算生死之交了。我叫穆禾,不知师姐可方便透露芳名?”
“云瑶。”云瑶报完姓名后,眼神闪烁,略带打探的口吻问到穆禾:“我想祭拜穆大叔,不知穆兄可愿意?”
穆禾点头,以怀中火石生活,递了些冥镪至云瑶手中:“云师姐有心了,家父在天之灵,亦会同我一样,感激你今日所做所为。”
云瑶起冥镪,闭目呢喃:“穆大叔,齐师兄一时冲动,招致你因此殒身,我替他给您赔罪。回派中,我必会将他所做之事,一字不落诉与大师兄,大师兄素来对门下弟子行为管束严苛,定会严惩齐师兄,给您一个交代。”
二人祭拜完老穆头,将墓地周遭灰清理干净,下葬之礼便算是成了。忙完这些,已至夜深。空中半月居中,满挂繁星,鸾鸣河畔,大片萤虫飞舞于田间。穆禾虽常来此地,却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莹虫,更莫说于山中修炼已有些时日的云瑶了。
穆禾侧目,眼见云瑶看的痴迷,她精致的脸庞,在银月的映照下,更显白皙胜雪。他凝视许久,云瑶忽转头,与他目光相对。他忽觉脸部烧灼,潮红由耳根直蔓延到他的面颊,他别过头去,东张西望,嘴中结巴道:“这......这宵烛,甚美。”
“我从未见过,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这会发光的小虫。”云瑶探头,追寻着穆禾闪烁的目光:“穆兄方才,唤这小虫为什么?”
一阵晚风拂过,穆禾瞬觉脸上一股凉意,身上的热汗也消了许多,他深呼吸,向云瑶解释“这小虫名曰宵烛,也有地界称它为莹虫。”
“宵烛?”云瑶稍顿,微笑点头:“是了,是像极了人们入夜所点烛火,散发的光芒。”
“云师姐,你信这世上,身死之人亦能复生吗?”
云瑶将目光从莹虫堆中收回,她知穆禾心中仍对老穆头割舍不下,便劝慰道:“早些年,我娘去世伊始,我初上舒华求道时,也问过殊玄师姐同样的问题。”
“他如何答?”
“师姐言,万物皆有定律,遵循天道轮回,非人力可撼动。但她又讲,传闻世间有一千瓣金莲,早年间生于瑶池河畔,后不知为何人所采,流落凡尘。那金莲名曰人皇,似有起死回生之能。”云瑶见穆禾听得入迷,笑言:“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这般玄妙之事,听过便罢了。穆兄就只当它有,也好给自己留些念想不是?”
穆禾点头,应和云瑶,随后又问道:“云师姐,你为女子之身,如何会想着,上舒华派修真问道呢?”
“算是机缘巧合吧。”云瑶向前走两步,于莹虫之间轻点指尖,却惊得虫群四下飞散:“我少时家母身染重疾,幸得一修真之人搭救,娘亲才得以续命数年。家母去世后,我于这世间孤苦一人,身为女子又干不得粗重活计,终日里只得在街上讨饭混些吃食。那年正逢殊玄师姐下山历练,见我可怜,便施我口粮,后又知我无亲无故,便问我可愿随她一同归山修真。我想起儿时曾受那女菩萨恩惠,虽不知她为何派高人,但心想若能习些玄妙术法,既能傍身又可救人,实是两全之计。于是便同二师姐一同归山,改名号为云瑶,由她一路悉心教导。如今入门,已八载有余。”
“改名号?”穆禾疑惑追问:“云瑶非你本名?”
“自然。我本名季孙蔷,云瑶乃我派中名号。派中除掌门,大师兄墨以,二师姐殊玄,三师兄夙尘外,一众弟子名号,皆在弟子名谱中,顺位而起。男子从元字,女子从云字。穆兄挑山数年,我当这些,你早知晓。”
穆禾笑笑,摆手摇头:“只闻便觉头痛,挑山日苦,哪来的心思去管那些不关己闲事。”
‘啪、啪’
二人相谈正欢,似闻空中传来炮竹声,仰头见远处,西绝山巅,舒华派所在之地上空,飞起五色烟花,于空中炸裂,绚烂夺目。穆禾随云瑶目光望去,问道:“那是什么?”
云瑶面带惊讶,回首看向穆禾回问道:“穆兄竟能看见?”
“照的大半个山头都明亮起来,怎会不见?”穆禾仍昂着头,似是被那景象摄了魂魄,痴痴望着。身旁云瑶眉头轻皱,暗自思量。
那五色烟花,乃为舒华派秘传之术,点用以召集四方游历弟子归山议事。烟花以舒华秘法为媒,打散空中后形成的五色光芒,并非实体,而是由舒华一脉独有的归元内力所致。虽流光溢彩,耀目非常,然寻常百姓断不可见。即便修真之人,未曾习得归元心经,内力回路有所差异,亦是瞧不见的。但若内力修为异常浑厚,或可偶见一二次。
云瑶细细打量穆禾,她与穆禾相隔不过半尺,在他体内,连丝毫内力流动的气息都察觉不到,遑论内力修为浑厚了。只这五色烟花,不知为何有缘让他瞧见。她心想,世间万物,虽循规蹈矩但亦皆有例外,于是不再细究,答曰:“此乃我派子归烟,点只为召集四方游历弟子,回派中议事。”
“所议何事?莫非掌门当真负伤?早在元齐之前,我便听胡大叔他们那些挑夫私下窃语,似是再说掌门遇袭之事。”
云瑶迟疑片刻,终点头开口道:“掌门于禁地修炼我派心法,将成之际造人暗算。贼人伤我派数名弟子性命,更将师尊重创。齐师兄便是在那时,见到了那名与你兄长长相酷似的男子,这才有了夜闯你屋中之事。”
空中,炮竹声复响三下,空中五色烟花色彩更亮。云瑶面色焦急,眉头渐渐紧锁。
“穆兄,今日我不便再与你多言,我需尽快赶回派,你且多珍重。”话罢,她忙御剑,腾身踩剑身之上,缓缓飞起:“齐师兄山下所作所为,我回派中若有机会,定会告知师尊与大师兄,还你一个公道。”
云瑶突然御剑飞升而起,穆禾哪里见过这场面,硬是被吓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待他回神,云瑶已化作天边一道淡蓝光芒,消失在星空中。
“你慢些,当心跌下来!”穆禾冲她远去的背影喊道,后又暗自呢喃:“以前只听镇上说人讲过,修真之人可御器而行,日行千里,听来只当一乐子。没想到竟真有此法,当真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