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容虚镜念了出来,“世人眼中,我甘愿成为你的影子,而她眼中,你只能成为我的影子。无论你活着,还是我死去。——古行川笔”
“人呢?”李慎的声音从脚下传来,闷闷地如同隔水而来。
尉迟醒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脚下,容虚镜刚念到给李慎的挑衅,他本人就来了上清宫,这不能不说是天意。
“说曹操曹操到,”尉迟醒说,“挑衅这么管用吗?”
其实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挑衅,但显而易见语气很挑衅,尉迟醒干脆就在心里称它为挑衅。
“看看什么情况。”容虚镜其实并不很在意李慎是谁又到底为什么而来,但她既见过未来,就会顺着轨迹走下去。
尉迟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脚下的地板就突然下行了起来。
“我去……”尉迟醒想要跳起来抓住顶阁的地板,却只捞了一把空。
“我不能下去!”尉迟醒踩到地面后忙看向容虚镜。
容虚镜回头看了他一眼:“来不及了。”
宁还卿缀后跟着李慎,李珘在探查着大学士们的情况。
尴尬地打了个照面后,尉迟醒接受现实,走到李慎跟前行礼:“陛下。”
金吾卫的刀架上了他的脖子,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双膝跪地。
“你可知发生了何事?”李慎问。
“知道。”尉迟醒如实回答。
“那你知道孤现在应该怎么做吗?”
这一次尉迟醒没有回答他,他闭上了双眼昂起头,把自己的脖颈凑到了刀刃上,等待着一个简单至极的结果。
冰冷的温度贴着脖子上细腻的皮肤传入大脑,虽然闭着眼,但尉迟醒猜容虚镜此时应该正看着自己。
“其实世间的路并不总是只有一条。”宁还卿示意金吾卫放下刀。
寒刃从他脖子上撤开,尉迟醒睁眼看着自己的老师,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让人无法猜透他重重心门中到底在做什么筹谋。
尉迟醒跟随宁还卿十余年,从没有哪一刻是真正能够完全坦诚相待的。
他习惯了乱做课业,学堂上打盹,闲暇时厮混。世人都说草原蛮子不学无术,可尉迟醒总觉得,宁还卿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看一张字句简短的随笔。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注释,一眼就能看透所有。
“起来吧。”宁还卿对着尉迟醒笑了笑。
李慎并没有出言,他仰仗这位武双全的国之栋梁,也信任着他的每一步筹谋。
“这位是?”宁还卿看着站在一边神色冷漠的容虚镜,她处变不惊的气度让宁还卿心中疑云遍起。
皇城中的权贵宁还卿都是打过照面的,可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眼前这个人。
但若要说她出身并非显赫豪门,那肯定纯粹就是睁眼说瞎话。
“这是容先生。”尉迟醒站起来后,抢在了容虚镜自己说话之前,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至于尊名,她没有告诉我,想来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容虚镜扫了一眼尉迟醒,对着宁还卿轻轻一颔首,表示对他所说的肯定。
“难怪。”宁还卿行了个拜礼,“在下原本就猜测先生出身不凡,不像是籍籍无名之辈。”
“如此正好。”李慎挥手,示意金吾卫把在场的天下大学士带出去,“孤命人去重华山请白玉牌来断这桩姻缘的顺逆,既然容家有人在此,不妨就请先生将结果明示。”
容虚镜抬眼看着李慎,不知为何,李慎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寸,他身边的大宫人连忙深埋着头搀扶住了皇帝。
在场的侍卫宫人婢女见状全都底下了头,恨不能直接埋进地板里去。
偌大上清宫瞬间鸦雀无声,尉迟醒心里有点发笑。
李珘走上前来,对着容虚镜行了个礼,然后抬头看着她:“先生不是来告诉我等结果的?”
“是顺是逆,”容虚镜用一双深潭般平静无波,却又深不可测的眼眸看着他,“又如何?”
李珘哑口无言,就算星尘神殿给了逆字,尉迟醒的指婚没可能逃掉,这个确实是没什么意义。
“你的兄长撕毁当年的约定,举兵犯我靖和西北境,”宁还卿说,“屠戮子民,掠夺钱粮,你如何看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