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来了这里?”陆麟臣问,“所以你也想撇清尉迟醒和泊川的关系?”
“也?”启阳夫人抓住了陆麟臣言语中的重点。
“我在老师进殿之前,也是想这样为尉迟争辩的。”陆麟臣说,“但,我觉得我错了。”
“把尉迟醒和他的草原分开,就是最错误的说法。”
八角亭里的石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火炉,上面的茶水沸腾了,白烟从狭小的壶口往外涌着,陆麟臣伸手去揽。
轻烟从指缝中溜走,什么都不剩。
“我们说他和草原没有关系,”陆麟臣说,“其他人就要他去伤害他的故乡。”
“宁辅国是说,”启阳夫人夫人察觉到一丝异样,“只要尉迟醒接受靖和的指婚,对靖和忠诚,活着并不是难事。”
陆麟臣偏着头垂眼看着地面,他忽然笑了起来:“活着,活着?活着!”
“末将还有要事,”陆麟臣双手抱拳,对着启阳夫人行了退礼,“告辞。”
“陆将军!”启阳夫人叫住了想要离开的陆麟臣,“太极殿中商议之事,是要我的儿子去做什么?”
陆麟臣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飘着鹅毛大雪的天空。
靖和最有分量的权臣和最精明的皇子,想让尉迟醒娶一个公主,回到草原去争大君的位置。
这是离开靖和的通关牒,也是尉迟醒回到故乡的大好机会。
他能回到他梦回无数次,依旧惦念的故里,能与阔别多年的亲人朋友族人相聚。
但他们要他永远臣服靖和。
硬手段有飞羽军和金吾卫,软手段有那个痴恋他多年的公主。
陆麟臣知道尉迟醒即使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也能够在两方中找到平衡,但他就是觉得,从头到尾,为什么要让尉迟醒去愧对所有人。
包括愧对他自己。
就算是瞎了,陆麟臣也能看出来,尉迟醒心里装了一个自由而骄傲的女孩子。
“他们,”陆麟臣没有回头,“要毁了尉迟醒的一生。”
“什么意思?”启阳夫人不太明白。
陆麟臣叹了口气:“我一直有种感觉,很不礼貌的感觉。”
尉迟醒多年寄人篱下,养成了他隐忍寡淡的处事方式,但陆麟臣总觉得不止是因为靖和方面的施压。
陆麟臣踩着积雪转身,看着站在亭边的女人。
她风华无双,美貌依然,仿佛得到了所有天神的垂怜,最是无情的岁月也没有伤害她半分。
“我作为尉迟醒的朋友问一句,”陆麟臣看着她说,“夫人可有要求过尉迟醒什么事,一些……让他不太能想明白的事?”
启阳夫人愣了一下,她想起了星辰,想起了从星光中走来的那个人。
她有整片天空下最无上的能力,最无可侵犯的权威。
她说尉迟醒该死。
“如果活着这件事,也让他想不明白的话,”启阳夫人说,“那大概就是这件事吧。”
“我只想他好好活着,任何身份都可以。”
陆麟臣只知道尉迟醒处境有些艰难,但他从未觉得到了活着都很难的地步。
他觉得是启阳夫人忧虑得太多,但看着她的脸,陆麟臣又觉得在这样的处境下,一个女人担忧得比较多,也不能算是多虑。
“放心吧,”陆麟臣扫了一眼启阳夫人被冻红的双手,“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夫人早些回去,冻伤了尉迟醒会担心的。”
启阳夫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就缩回了袖子里遮挡起来:“多谢陆将军。”
“撇清尉迟醒和草原的话,以后我们都还是少说吧。”陆麟臣说,“夫人是朔州人,或许觉得去到哪里都是漂泊,可他的到底还是流着草原血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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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澈看着传来的圣旨,一个头有两个大。
“长老,”容澈把圣旨抖开,“这是陛下今夜第六次来请白玉牌了,尊位不在,该怎么办?”
容砚青也很头大,小事他还能自己决定,但这种两国联姻质子释放的大事,容砚青碰都不敢碰。
“要不然,”容澈说,“我们去找找镜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