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还陷在思索中,眉头微微皱起。
在四周骤然安静下来的瞬间,空气中唯有风声水声鸟鸣声,她脑中灵光一现,几句诗已了然于心。
温韫见她眉头渐渐舒展开,水润干净的脸上重新覆满笑意,放下心,他轻声唤道:“言言?”
宜言软软地笑:“言言准备好了。”
“嗯。”温韫点头。
她视线转向其余几人,杏眸弯弯:“言言已经想好了。”
“不过可能写得不太好。”她抿唇,两颊泛起些许绯红薄晕,更衬得小姑娘面若桃花,颜色生动。
梁修齐几人纷纷出声,表示没关系。
纪楠更是叫得夸张又大声,他挥舞着双手,努力鼓励宜言:“没事没事,随意就好。”
他哈哈地笑了几声:“大不了就和我差不多嘛,对吧?”
“嗯嗯。”
宜言凝神静气,歪头一笑,启唇道:
“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她念完这几句,倾身向前,竹青色的袍带衣袂晃动,拂动春风。
她笑脸盈盈地掬起一捧清凌凌的溪水,细白而长的十指被溪水湿润,在日光之下愈显得指节如玉,隐隐泛着晶莹的光泽。
小姑娘看了看天边即将西垂的太阳,无奈地收回了目光,仿佛是在可惜此时不是月夜。
她随即低下头,透过这一捧水看着自己的笑靥,眉眼轻灵而生动,直至溪水从她的指缝间一点点溜走,“滴答滴答”地重新落入了溪中。
倏然,有一只极为小巧的翠鸟飞近,停立在了她的掌心上,滴溜溜的大眼睛如碧透琉璃般不染尘埃,转着圈儿地望着宜言。
小姑娘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这只活泼小翠鸟的脑袋。
翠鸟则亲昵地蹭了蹭她温热柔软的指腹处,小巧的喙还轻轻地啄了啄宜言,看起来很喜爱她。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仿佛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消弭在这片花鸟山水之中。
只余下宜言一人,如同山涧间的一只精灵,恣意而无忧地置身于自然中,与花草鸟兽为乐。
温韫看着小姑娘,眸光中缓缓浮现出讶异,随即无声地笑开,清俊儒雅的面容上颇有些与有荣焉之意。
宜言眼角余光瞥见温韫脸上的笑,她将手抬起,翠鸟会意地飞离,还很是不舍地鸣叫了几声,叫声清脆。
宜言坐回先前的地方,偷偷地瞄了一眼温韫,在被逮住后又立即转头,逃开他的视线,软声接上诗句的下半部分:
“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南望鸣钟处,楼台深翠微。”①
至此终,一首完整的五言律诗。
此情此景,此句此诗,并无言语之声。
在场几人,包括温韫在内,皆不约而合地鼓起掌来,声响久久不息。
掌声渐消,纪楠满脸难以置信。
他目瞪口呆地用手指着宜言,急急说道:“你......你......”他越急越说不出来。
纪楠深吸一口气,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小小年纪,诗写得这么好,像话吗你?”
一个小姑娘竟然都比他厉害,亏他刚才还在认认真真地鼓励她。
他狠狠地挠了一把头发,顿时觉得所有人都在欺负自己,满脸颓丧哀怨。
一直在钓鱼的林澹平听到纪楠这标识性十足的声音,悄无声息地扫过来两眼。
“没有,只有这次写得还好。”宜言赧然地低头。
大约是这鸟语花香秀美如许的春色,与她无意间达到了心灵上的契合,便得了这首诗。
纪楠已经不想说话了。
温韫朗目烨然,含笑道:“言言很棒。”他环视了一圈众人,“比所有人都棒。”
“谢谢温哥哥。”小姑娘睫羽低敛,薄面染红。
梁修齐见此对楚风笑道:“看来小姑娘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
楚风闻声不语,目光一径盯着水面。
梁修齐复转向宜言:“小姑娘你不如和我们一起来吧,也不用作一首,两句就可以。”
他的话音还未落,宜言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迅速向温韫的身后躲去。
她趴在温韫背后,指尖攀着他肩头,摇头拒绝:“不要,言言只会这一首,其他什么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