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等等我们。”身后几位小弟的叫喊打断了陈逸的思绪,扭身一看,几位小弟和随从都被远远的抛在身后,一个个拍马追赶,但是怎奈骏马不如绝尘太多,怎么也追不上。
“吁……”陈逸轻勒马缰,招呼绝尘放慢速度。绝尘不满地叫了几声,不过还是慢了下来。
“前面就是朱雀门,距离方华、方旷的驵行已经不远了。看了他们的驵行后,今日的行程也就结束了,中午愚兄请你们饮宴。”等到众小弟赶上以后,陈逸喊道。
“这个自然,我等为大兄做事,自然要由大兄破财。”几个小弟却是不承陈逸的情,纷纷嚷道。
“废话,我等皆是为主上效劳,怎会是为寡人【注1】做事。”陈逸笑骂道。“况且那一次饮宴不是由寡人做东,你等何时出钱请过寡人。”
“大兄你不是常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你比我等有钱,有钱同花也是应该。”陈伯固恬不知耻地说道,语罢众人齐声响应。
御街两旁,柳枝青青,槐叶初发。淮水之上,白帆点点,画舫流彩。淮水两岸,章台、酒肆林立,衣衫单薄的酒家隶正在热情地招呼来往的客人。
陈逸等人笑闹着已经驰上御道。御街至朱雀航起,向北直通宫城,所以又称朱雀街。是建康对外交通的主要街道,也是百官上下朝时行的街道。道上夹路筑墙覆瓦,并作竹篱,以使男女异行。自孙吴起,御街即已“驰道如砥”,是“豁九达之遐冲”的通衢。
到了御街,陈逸等人纵马奔驰,很快就来到了朱雀门前。在临街的驵行门口下了马,交由随从家僮牵着。驵行的门口处人山人海,围堵的密不透风。只是上面悬挂的巨大横幅却怎么也遮不住。红色上好的丝绸上写着:“汝欲一夜暴富乎?汝欲身家百万乎?汝欲良田千顷、妻妾成群乎?……只需五钱,一切皆有可能。”
“大兄,你这招牌写的不错,任谁一看都想试上一试。”陈叔英讨好道。却不料被伯固劈头一个爆栗。
“什么招牌?大兄说了几次了,那叫广告,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你就是记不住。”
陈逸不理他们的打闹,跟着随从们分开的人群向里走去。走着走着,越来越感觉有些不对。围拥的人群丝毫没有买彩的意思,而是指指点点,相互交谈着什么。
“郎君,不好了,十郎君和十一郎君被人打了,钱也被抢走了。”首先挤进店内的家将牛二又匆匆挤了出来,汇报道。
陈逸脸色阴暗下来,转头对随从们冷声吩咐道:
“将这些闲杂人员全部赶开。”
马鞭顿时挥舞起来,随着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围观的人群顿作鸟兽散。陈逸紧走几步,很快到了店中。只见店内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地上还洒落着数十枚铜钱。方华、方旷一个个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方华的额头上留着一个青紫大包。店内的十余个掌计【注2】、抄手都是瘫在地上,看来伤势比着方华、方旷还要严重。只有二十余个值守的宫中宿卫还整整齐齐肃立在店外。
“怎么回事?”陈逸皱眉向店外值守的宿卫军官问道。驵行都被抢了,行里的人员也被人殴打了,这些护卫驵行的宿卫居然没有一点事。这不由得令陈逸迷惑不解。
“卑职宫城宿卫戊僮甲队二什什长张筱,见过康乐侯。”值守军官显然认识陈逸,这免去陈逸不少麻烦。
“寡人问的是这里出了什么事情?”陈逸对这个失职的什长完全没有好感,继续问道。
“康乐侯,适才南康郡王来到这里,说是找两位县子,卑职不敢阻拦。不知因何原因,后来竟动起手来。卑职因为此乃两位县子家事,无法参与其内,故……”
“故看着那陈方泰把人打了,再看着把钱给抢走。是吗?”陈逸心中顿时火起,厉声斥道:“你给寡人说说,你的职责是什么?主上派你们来,难道是请你们当门神的吗?”
“卑职职责是卫护驵行安全。只是南康郡王家将根本不容卑职等靠近,卑职官小言微,实在别无他法。至于康乐侯说的门神,卑职实不知门神是何差遣?”张筱分辨道。
“大兄。”方华、方旷听到陈逸的声音,捂着脸走了出来。“这事不关他们的事,是小弟两个太无能。”说着抽咽起来,怯生生地看着陈逸。
“滚,带着你这些饭桶立即滚蛋。回去告诉你们的队将,让他再给寡人派一什敢担当的守在这里。”对于这个没有原则,又不敢担当的墙头草,陈逸实在懒得理会,扬起马鞭指着台城对张筱怒道。
“你俩怎么样?”赶走了张筱,看着方华额头上的大包,陈逸心痛问道。方华、方旷今年也不过十一二岁,放在后世,也不过是一个小学生。而仅仅因为是庶子缘故,却整日承受着方旷的凌辱,陈逸心中对陈方泰已是恼恨之极。
“大兄,方才方泰他们几人来到这里,说是娘娘病了,令我们二人给他拿钱医病,话未说完,就令人把这两日售卖的钱都给抢了去。我们赶忙拦阻,却被方泰他们打了一通。”伤势稍轻的方旷答道。
“不会吧。前日我还见过南康太妃,太妃尚且身体安好,怎会突然间有了病?”陈逸疑惑道。前日他路过南康王府时,还见到南康太妃,并无什么病症。何况方泰位居王爵,禄秩丰厚,还有食邑两千户。纵然方泰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也不至于无钱为母治病。
“娘娘根本没病,这只不过是大兄找的借口。”方华捂着额头答道。
“抢去多少钱?”叔英性急地问道。
“十二万钱。”方旷怯怯的答道。
“唉,你俩也太不中用了……”伯固一旁向方华和方旷怨道。二人顿时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莫要胡言,你快去寻医者过来。”陈逸瞪了伯固一眼,怒道。方华和方旷才多大,能斗的过大他们六七岁的方泰等人嘛。何况方泰长得膀大腰圆,身边恶奴成群。又自恃嫡子,早已将方华、方旷欺负惯了。
“牛二,你派人回府,取十五万钱来。把钱退还给这些百姓。”陈逸又转对家僮牛二吩咐道。
“除了方泰,他们还有谁?”护军将军章昭达五子大晟恨恨向方旷问道。
“还有陈叔宝、王子纯、章大宝和周?他们几个。”王子纯乃是散骑常侍、国子祭酒王固之子,也是太子妃王少姬的兄长;章大宝乃是章昭达的嫡长子;周鸊则是高祖爱将忠愍公周育之孙,寿昌县公、仁威将军周宝安长子。
“好了。这里的彩票今日就作罢了吧。你们两个先暂时养伤,一切有愚兄担着。”陈逸温言安慰道,随后冷冷问道:“陈方旷哪里去了?”
【注1】两晋、南北朝定制:诸王言称令,境内称之为殿下;公侯言称教,境内称之为第下;皆自称为寡人。
【注2】掌计:掌管计簿之事,这里指账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