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泰一看到屋内的陈设,就有些暗叫不妙。这个房间是由一个名叫沙丽梅的僚人女子护理,沙丽梅原是林季连的一个小妾,姿色颇为秀丽。送到医馆以后,李兴泰垂涎于她的美色,对她颇为照顾。那沙丽梅也是心思通透的女子,自然对李兴泰百般逢迎。仗着李兴泰的照应,偷懒耍滑,根本就没有把照应伤员的事情放在心上。平时李兴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不像话时,才装模作样地斥责两句,沙丽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这种惫懒今日恰被使君看到,若不好好惩罚一番,恐怕难以消除使君怒气。
当下转头向一个学兵沉声吩咐道:“去把沙丽梅唤来。”
不多时,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手持香帕,袅袅袅袅婷婷,妖妖娆娆。看见李兴泰就满脸笑意,充满风情,一双媚眼更是顾盼流转,秋波频传。走到近前,也不施礼,向着李兴泰娇声娇气问道:“李主事,奴奴今日身体不适,正在歇养。不知李主事把奴奴唤来何事?”
由于陈逸遮着布罩,又站在李兴泰身后,虽然李兴泰一直向沙丽梅打着眼色,可是她却是仿若未见。李兴泰正想沉下脸来责问,陈逸却是站了出来,厉声问道:“你就是沙丽梅?汝职责为何?又为何不按规定着装?”
设立医馆以后,陈逸就按照后世医院着装规定:凡医馆医师、学徒、女护或是护工,一律身着医馆统一配发白袍,布巾裹头,不得将发丝外露,不得装坠任何头饰或饰品,以免刮伤伤员,或将外面病菌带入医馆。而沙丽梅却是一身盛装,衣服上满是饰品,头绾此时非常流行的飞天髻,除了除了簪钗,还缀着了花盛【注1】,如同一名浓妆艳抹的待客娼妓,哪里有一丝医馆女护的装扮?
看着满脸肃杀之气的陈逸,沙丽梅先是身子一震,随后却又满不在乎反问道:“我就是沙丽梅,我如何装扮关你何事?我今日身体不适,无法尽责。你一个小小的学徒,李主事尚未责问,你有何权责难与我?这些贱卒给他们医治已是烧了高香,还要我等侍候他们,我看那龙溪县子明明是得了失心疯,才做出如此下贱之事。”
“哈哈……”陈逸不怒反笑,止住怒不可遏的牛二等人。一把扯下布罩,向那沙丽梅笑问道:“你说本官得了失心疯,本官就得了失心疯又如何?来呀!沙丽梅惫懒成性,怠于职守,侮辱主上,把她推出去斩了。首级悬于医馆门前,警示他人。”
那沙丽梅并不认识陈逸,不过听到陈逸的自称,已是吓得抖若筛糠,又听到陈逸毫无怜香惜玉之情,要把她推出斩首后,更是吓得瘫软在地上。以哀求的目光注视李兴泰。可是李兴泰却是低着头,如同没有看见一般。
见李兴泰如此,沙丽梅顿时心沉冰底,满面死灰。膝行数步,拽住陈逸的衣襟连声哀求道:“使君饶我,奴知错了。使君只要不杀奴奴,奴奴愿听凭使君处置。”
看着这个女人前倨后恭的拙劣表演,陈逸早是杀意已定,一脚踢飞沙艳丽,向牛二怒声说道:“还不动手!”
牛二早等的不耐烦了,听了陈逸的吩咐,两步窜到沙丽梅面前,一把打飞她的发髻,提着头发将一直哀唤的沙丽梅拖到医馆门外,只听一声惊呼,已是再无声音。
见一贯温和的县子说杀就杀,医馆内那些护工、女护们吓得脸色煞白,再也不敢存有惫懒的心思,一个个立即手脚利索,忙碌起来。李兴泰也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连忙招来几名护工,将两位伤兵抬到院内,更换病服和打扫室内污秽垃圾。
揭掉李明轩裹着伤口的布条,一股脓血当即流了出来。只见李明轩的伤口已经完全化脓,伤口周围的皮肉也已开始腐烂,再看看周义的伤处也是如此,只是溃烂更甚。见伤情如此,伤口缝合再无意义,李兴泰不由得摇了摇头,令学兵抽出缝合伤口的丝线。
打开伤口,用酒水冲去浓水,李兴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二人伤口内处肌肉也已开始腐烂,周处再无一块好肉。本来还为陈逸动辄杀人而心生恼恨,不过看到这里以后,李兴泰再无恼恨的心思,暗叹沙丽梅死的不冤,不过也意识到陈逸实行专业护理的重要。
作为医师,李兴泰当初对陈逸提出护理理论嗤之以鼻。古今多少年来,病人的医治无不是依靠医师的妙手,方能医好疾病。再设立专业的护理人员,纯属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不过看在有大批护工可以驱使,减少自己劳累,李兴泰也可也不可地认了下来。如今看来,护理人员不仅重要,而且还要大大增强这些人员的责任心。
看着李兴泰紧皱眉头查看二人的伤情,陈逸不由担心起来。待李兴泰停下手来,陈逸急声问道:“李主事,如何?”
李兴泰摘下面罩,洗了洗手,又用酒水擦了擦。将陈逸拉到一旁,轻声说道:“使君,这两位病患伤处已经成为脓疮,辛七号还稍好一些,病在肌肤,尚能医治。不过脓疮已成,能否治愈,尚在两说。辛八号就有些棘手了,腹部已为兵器穿透,毒是否已入腹内,小人无法得知。不过以小人看来,已很难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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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七号就是李明轩,辛八号自然是周义。听了李兴泰介绍,陈逸默默地点了点头。来到周义身前,轻轻扒开伤口,看到伤口内外已完全溃烂化脓,不过腹膜处尚未感染,病菌应尚未深入腹腔,应该还有医好的希望。只是二人感染都是颇为厉害,尤其是周义,伤口内部也已感染,更是难以清理,仅靠药物很难止住病情发展,所以李兴泰感觉到很棘手,已经有了把周义当做死人的想法。
陈逸并未表态,对于他来说,每一个生命都是不允许放弃的。只是李兴泰已经尽力,陈逸也无法要求他太多。看了半晌,也是束手无策,心里嘀咕着要是有青霉素用就好了。沉思间,陈逸突然想起后世从那些穿越中看到的治疗伤口溃烂化脓的妙方,顿时心中一喜。扭身向牛二吩咐道:“牛二,你去寻些蝇蛆来。”
“啊!”牛二当即惊叫出来,而后一脸恶心神色问道:“郎君,你要那些东西作甚?恶心死人了。”
看到牛二理会错了意思,陈逸怒道:“耶耶不是让你找的那些茅厕里的蝇蛆,而是庖厨内腐肉里的蝇蛆。”
牛二脸色这才好了些,哦了一声,转身吩咐道:“李晨,郎君的话你都听到了,快去庖厨寻来。”
“为什么又是我?”李晨不忿抗议道。
牛二嘿嘿阴笑两声,威胁道:“看来你是不听军令了?”
李晨知道牛二这是趁机报复前日一事,不敢多言,当下恨恨向医馆走去。
【注1】花盛:古代妇女的一种花形首饰,通常制成花草的形状插于髻上或缀于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