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有小厮来梅园通传,说是到时候用饭了。
秦玉理了理衣裳,将一个锦袋收进了袖兜里。
年夜饭在正厅,这会儿人还没到齐,众人先在偏厅喝茶唠家常。
秦玉到的时候,只有李璇在厅上坐着,正与一旁的张妈妈说着些什么,见秦玉到了,李璇略略瞥了眼,便收回视线,还是张妈妈站出来招呼:“娘子,先坐下吃盏茶吧。”
秦玉微微颔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
过了好一会儿,人才到齐。
众人移步正厅,齐齐落座,袁氏坐在主位,李璇和秦尉远分别在两侧,紧邻着是秦怀永和秦怀安,秦怀安自然是贴着李璇坐,最后便是秦玉和秦之瑶了,两人对立而坐,各怀心事。
起先还算和睦,直至说到两个娘子的亲事上。
秦之瑶去年中秋才行笄礼,倒也不急,而秦玉已年过十八,在体面人家,像这个年纪的娘子若是还未有人上门求娶,是要遭人说闲话的。
“母亲,前些日子宣宁侯府上老侯爷做寿,我带玉儿也去了,傅侯夫人见了玉儿很是欢喜,似有意与我们结亲,您看……”李璇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把这门亲事早早定下来,方能安心些。
袁氏听了,倒是颇为诧异,放下筷子扭头看着李璇:“哦?若我记得不错,她儿子似乎还未及冠?”
一听这话,李璇讪然笑了笑,又说:“母亲,傅侯夫人是想替她家长子议亲。”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紧张的秦之瑶突然掩面低笑,她还以为秦玉多能耐呢,到头来也不过是要嫁给一个庶子。
“长子?”袁氏似是稍微想了想,而后心下了然,笑说,“傅侯夫人若是真喜欢玉丫头,怎么不先想着她亲生的。”
袁氏的语气在旁人听来只是开个玩笑,可听在李璇耳朵里,却是另有一番意思,秦玉是她亲生的,袁氏这话似乎在暗讽她不疼自己亲生的女儿。
秦尉远见李璇脸色有变,忙出来打个圆场,想将此事先揭过。
“许是傅侯夫人两句玩笑话,当不得真。”
李璇低头琢磨了下,仍是不死心,说:“母亲,您常年隐居,可能不知,傅侯那长子自小就养在傅侯夫人身边,才貌品性都不输嫡子。”说到这里,李璇瞧了眼秦玉,继续说,“何况玉儿的身份也……”
“咳咳!”秦尉远假意咳嗽,出声打断李璇,“阿璇,婚姻大事不可操之过急,此事我们之后再议。”
李璇张了张唇,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余光中瞥见袁氏好似没听见她那番话一般,便清楚了,袁氏对这门亲事是不大同意的,再转头瞧了眼秦玉,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顾着夹菜吃饭,胃口倒是不错。
……
爆竹声响起,京都上空,漫天的烟花绚丽绽开。
秦玉立于廊下,微微仰着头,看那烟花转瞬即逝,突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
“姐姐……”
“你怎么出来了?”秦玉低头,迎上秦怀安亮堂堂的眼眸,只见秦怀安神秘兮兮地回头看了眼,像是确认了没有人跟来才伸出右手张开手心给秦玉看,手心上躺着一个小小的木雕,是一个小女娃提着一盏灯笼,雕工粗糙,尽显笨拙。
“这是先生教我刻的,想送给姐姐。”秦怀安仰着脖子小声说着,“希望姐姐的病早些好起来,日后一定长命百岁。”
平日里秦怀安想去找秦玉玩耍,可总被李璇拦下,与他说的理由皆是秦玉在病中,要静养,所以,在秦怀安的印象里,秦玉一年到头总是在生病。
秦玉蹲下身,小心接过秦怀安手心里的木雕,她笑着说:“谢谢安哥儿。”
说罢,秦玉拿出她一早备好的锦袋,从里头取出一只同样是木雕的小马驹,可明显精巧许多。
秦玉轻声说:“喏,我也有礼物送你。”
俩人送礼还真是想到一处去了。
秦淮安欢欢喜喜接过去,笑得十分灿烂,看得出来是真喜欢这小玩意。
秦玉本没有这个心思,可前日她进府中藏楼想找两本来解解闷,正巧遇上秦淮安在同李璇哭闹,秦玉正想避开,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秦淮安闹着要去找秦玉,李璇再次以秦玉病了为由不让秦淮安去,秦淮安年纪小,虽说好哄,可同样的理由用多了便也不好使了。
“之前祖母病了……母亲,母亲都带我上庄子去瞧了,为何姐姐病了便不去看她?”小淮安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亲带我去承元寺给姐姐祈福吧,将我的寿命换些给姐姐……”
李璇闻言,忙捂住秦淮安的嘴,有些恼了:“小小年纪,说什么浑话!”
秦玉背身站在架后,心上有些动容。
长廊拐角处,秦之遥瞧着前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觉得有些扎眼,秦淮安从不与她亲近,却对这个半道来的养女莫名亲近。
没过一会儿,照看秦淮安的乳母便出来寻人了,见秦淮安和秦玉在一道,如同撞了鬼一般,着急忙慌地将秦淮安带走,秦玉见怪不怪,又在廊上站了会儿才进厅。
今夜是除夕,府中四处皆着烛灯,昏黄通亮。
秦玉进厅时,众人似是在说些什么好笑的事情,倒是秦玉清冷惯了,与这氛围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