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脸男子微微一笑,笑容之中仿佛有一丝苦涩,“正在听候发落。”
黑脸男子表情微微一变,小声道:“都护凯旋,盛扬国威。发落,这将从何说起?”
“有人弹劾,说我在军中贪墨了大量的战利品。”黄脸男子轻笑一声,“也罢,求之不得。总好过功高震主,不得善终!”
说罢,黄脸男子猛饮下一满杯的酒。
黑脸男子也默默的陪他喝下了一杯。
“你又是怎么回事?”黄脸男子问道,“好好的节度副使当着,是为大唐的一面国门。怎么突然就托病辞官,不做了?”
“都护见谅,此事不宜在此细说。”黑脸男子拿手指了指外面,岔开话题,“外面的两个小子,就是那天在念奴斋打架的少年郎。”
“会出手剑的那两个?”
“对!”
黄脸男子顿时来了精神,“我得出去看看!”
“不着急。”黑脸男子拦了他一下,神秘一笑,“我今天约了都护来此,一为饮酒叙旧,其二,也正是要亲自观察一下这两个奇异的小子。”
“确实奇异。”黄脸男子道,“至从王将军离开朔方军,他麾下的神秘精锐先登死士,就和出手剑一同消散,几乎全没了综影。没想到时隔多年,长安冒出这两位能使出手剑的少年。”
黑脸男子则道:“这出手剑虽说传自东汉马超,但历经数百年颇多遗失,传至我朝则是零散不堪难于成形。好在有尉迟敬德、秦叔宝和薛仁贵这些盖世虎将,先后将出手剑加以完善和改良。尤其到了近年,我大唐三绝之一的裴旻大将军,出力最多。他是王将军的好友。正是王将军出面请他鼎力相助,这才有了出手剑的重放光彩!”
“我也听说,出手剑虽是沿用旧名,却早已不是当年模样。”黄脸男子悠然长叹了一声,“想想真是令人唏嘘啊!王将军,出手剑;朔方军,先登死士……唉!”
“事已至此,喟叹也是无用。”黑脸男子压低声音,说道,“我一直都在猜想,那两位少年是否和当年消散的,先登死士有关?”
“怪不得,你对那两个少年兴趣这么浓厚。”黄脸男子好奇的道,“莫非你是想要通过这两位少年,找回当年的那些人?”
“或可一试呢?”
“这个……或许真的,可以一试!”
半夜里,酒肆的客人有一半都回了客房休息。
李苍玉等人跑厕所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回,奇迹般的喝完了那一整大瓮酒。
然后,新的一大瓮又搬上来了。
李苍玉已经感觉有些飘了,看来今天真得大醉一场不可——也罢,人生得意须尽欢,勿使金樽空对月。那就狠狠的大醉一场!
堂中的两位胡人大叔歇息片刻用了一些酒食,将先前弹腻了的箜篌和琵琶放到一边,拿起了一样新乐器。他们说这是我们新学的胡琴,今日拿来献丑,希望客人不要见怪。
李苍玉一见到那个“胡琴”眼睛就亮了,“二胡?!”
他心中顿时浮出现一位白花苍苍的老人,坐在葡萄藤的园子里,闭着眼睛忘情的拉着那一把老旧的蟒皮二胡。老人的身边还有一个小孙儿,调皮的摆弄着另一把二胡,硬是把老人拉出的忧伤曲调整成了滑稽的模样。
老人去世已有十年。他的孙儿也有了十年没有再摸二胡。
再见二胡,千年之外。
李苍玉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回忆和感慨。
“你们叫它二胡?……我听说那是刚刚从契丹传入不久的胡琴,所以一般都叫他契丹琴,中原会奏的人可不多。”郝仁好奇的问道,“你会演奏?”
“会啊!”多喝了几杯又正在兴头上,李苍玉抛去了平日里的矜持,一口就承认了。
两位胡人大叔立刻站起身来,热情洋溢的邀请李苍玉演奏一曲,好让他们膜拜学习。
那就来吧,今天高兴!
李苍玉兴致勃勃的抱着一面二胡坐了下来。心中一回想,多年未经操练,至今还能清晰记住的曲子还真是不多了。与此刻自己的心境最为相符的,也就只有这一曲《战马奔腾》了!
“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乐由境起,境由心生。音乐要想要打动别人,首先要从内心深处最先打动自己。”这是老爷子曾经的教诲。
李苍玉闭目,瞑神,开始幻想曲中的意境。
这一闭眼,酒劲就无可抑制的拼命上涌起来。
恍惚之间,李苍玉感觉自己真的已经置身于一片刀光剑影血火河山的大战场。热血的男儿骑着怒意的战马挥舞着煞雪的大刀,悍然无惧的冲向了宛如洪流滔滔的敌群之中!
不成功,则成仁!
心动,意动,腰动,手动。
《战马奔腾》,从二胡的弦丝之间,宛如惊洪奔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