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宁回到宛丘城时,已是大战后的第六天早上了,她紧赶慢赶,生怕青冥一个人支撑不住。
紫璃早已醒来,众将士不知云宁去向,她正在营房外焦急的踱来踱去,时不时看向远方。
终于远处出现了一个白点,那白点越来越大,瞬间到了跟前。看见紫璃咧嘴一笑,便栽了下来。
紫璃慌忙飞身而起,迎了过去。只见云宁浑身血衣干硬邦邦,头发乱如枯草,脸色晦暗、眼窝深陷,可见这几天没有合眼,强撑着精神气跑了回来。
紫璃忙将云宁抱回帐篷,着人准备热汤热水,先抱她在浴桶里净了身,换了舒适的衣服,然后又喂了点稀粥。
军医言,云宁先是过度悲痛,又是过度疲累,如今精神松懈,怕是要睡几天才能缓过劲来。且静观其变吧。
其实云宁到半下午已经醒转了,她心里牵挂青冥,强撑着身体去看他。青冥强守着将军的灵柩寸步不离,如今见云宁过来,干涸的眼睛里又泛了热意,一把搂住云宁又哭了起来。
毕竟是才十五岁的孩子,原本失去母亲已是悲惨凄凄,现在父亲也失去了,这世上的至亲就都不在了。
旁边有将士劝慰道:“小将军节哀顺变,如今将军已经停灵六天,再放下去怕是将军灵柩难安,如今咱们该扶灵安排下葬了。”
云宁轻拍了拍青冥,说道:“咱们让父亲早日安息吧。我已为父亲报了深仇,屠了那犬戎皇宫全员,且那二皇子已死,短期内犬戎不敢来犯。咱们一起陪父亲回家好不好?”
青冥在云宁怀里点了点头。云宁一摆手,便有将士去安排回府事宜。
犬戎写了降表,自愿归顺大商,这边便安排将士快马加鞭送往朝歌城。三将阵前威风被将士传颂,尤其是云宁单枪匹马屠犬戎王宫,更是大大削弱了犬戎气势,威慑了边关其他几个彪悍小国。大王本就好武,听此消息,喜不自胜,当堂便亲笔写了诏,追封将军为忠勇护国大将军,赐封云宁为虎威将军,青冥、紫璃为副将,随伴左右。请冀州侯苏护协助交割、整顿犬戎将士。
诏传至宛丘,三将接诏谢恩,只待处理完丧事,安顿完毕后,再行出发前往朝歌。
硕大的将军府如今没了双亲,即使老奴、将士都不离不弃,但让三人感觉也失了温暖的气息,再也见不到宠溺自己的长辈了!
云宁自小颠沛流离,对亲情的渴望感知更深,所以到了府中便开始生病,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来,日渐憔悴消瘦下去,青冥与紫璃急的不行,到处寻访问医,但都药石无济。
眼看朝歌再传诏,要三人立即前往王城,举办御封仪式,参加庆功国宴,要求四方诸侯来贺,大王给了好大的面子!
紫璃也想早日出发去王城,想着路上看了不一样的风景,兴许云宁的郁结会舒缓一些。等出行了才发现,此时正值冬天,外边天地寂寥,万物萧瑟,触目望去尽是一派萧条之色。还好的是,越近王城,风沙越小,温度稍微不那么冷厉了。因平原土地较多,百姓以农业为重,放眼望去,冬日作物一片青翠,倒也是另一番美景。
青冥想着法子在田野里,找了番薯、掏了鸟窝、堵了兔子,烤来给云宁入味,看他二人如此忧心忙碌,云宁强打起精神,试着去放开心胸,忽略伤痛。慢慢的,进食能够再多一些,脸上逐渐恢复了一些生气,也能笑的开怀了!
此时三人走至一处山地,但见那山上绿草葱郁,间有粉的、黄的鲜花开放,青冥欣喜的相问:“阿宁,那边定有一处温泉,咱们过去瞧瞧吧?”
云宁也面露喜色,紧赶慢赶跋涉了许久,去泡个温泉,玩耍一番再启程,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当下点头应允,命随从将士在周围巡逻把守,三人便走了下去。
只见那处温泉烟雾缭绕,石壁上一处水流咕咕而下,落入池中,水边长有奇花异草,竞相开放,水中白鱼翻浪,虾儿竞游。用手触去,泉水温暖可人。
青冥试完水,对水温和环境感觉非常满意,啧了啧嘴,站起来就要来解云宁的披风。紫璃一把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提防的问道:“做什么?”
青冥一把甩开紫璃,说道:“做什么?当然是泡澡啊,还能做什么?”
再看紫璃和云宁两脸警惕,青冥松手笑了起来:“想什么呢你们!这泉水宜人,对阿宁的身体有好处,阿宁先去泡一泡,我去那边守着,紫璃你在跟前候着。”
紫璃这才松了一口气,白愣了他一眼。待他走远,才欣喜的帮云宁解开衣裳。
云宁提议道:“阿璃要不要一起?一个人在水中多没意思啊!”
紫璃立马摇了摇头,说道:“不要!我要在这边守着,防狼!”
看紫璃那认真的神色,云宁吃吃笑了起来。好似守着自己鲜嫩的大白菜,以防被猪拱了一样。
衣裳全褪,云宁莹润的肌肤泡在水中,墨色的发垂顺而下,如同浮于水中的一块美玉,再加上女人本身自带的风华气度,远远看去也让人移不开眼睛。紫璃盯着看了一会子,暗骂了一声“妖孽”,就转眼看向别处了。
此处山势便利,刚好将这处温泉围在中间,四周若是有人出现,一抬头便能望见。
云宁嫌泡着寂寞,不住的和水中小鱼斗法,黄莺般的笑声听了拨人心旋,诱人想要一探芳泽。
那跟随的将士都是亲兵,死忠之士,此刻听见主子的笑声,赶紧闭上眼睛。青冥脸飞红晕,只觉得口干舌燥,咽了一口唾沫,偷偷环视左右,只见众将士脸上已是现出不自然的神色,登时大怒,喝道:“把睁开眼睛,都给爷死死捂住耳朵!”
一边脸上暗沉如墨,磨牙嘟囔道:“哼……自己什么个德行,心中没数吗?在外一点也不知收敛……”,一边又想到此行是去受封做将军的,怕是这人风华怎么藏也藏不住的,不禁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
耽误了将近两个时辰,再耽搁下去,怕是会误了住店的时辰,紫璃将云宁收拾停当,裹好暗红的披风,一行人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等众人远行,从山背面转出两人,来到众守卫站立的地方,向下望去,若有所思。那男的白衣胜雪,身后侍从一身束袖玄衣。在山石处一站,风吹起裙踞,自有一番倜傥风流。
那男子来到温泉处,来到云宁泡浴的地方,耳边似乎响起那女子娇笑的声音,蹲下身自草叶间捻起一缕发丝,长长的提起来,幽深的眸子深深如许,看不清情绪。
身后的侍从安九浓眉纠成一团乱麻,怎么也想不透,公子这么气质如兰、洁净如雪的人怎会偷看人洗澡,等人走了还来到人洗澡的地方收留人的发丝。此等秽事难道不是远远躲开的吗!想不通!但也不敢问!主子的事情哪容一个侍从置喙。
那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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