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网上的声音如何发酵,向思轶一概选择了不听不看。 魏清的经纪公司发布了声明,解释说照片事件只是一个乌龙,当天是朋友聚会分别时的礼节性拥抱,然后就再不予以回应。 大部分看热闹的路人围观了两天便也不再关注,剩下一些的激进粉丝还在起争执,无数地质疑和辱骂涌进了她原本毫无热度的社交软件。 甚至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向思轶的手机号,成天到晚地打电话骚扰她。 向思轶撑着最后的理智给丰然冉和小熊交代完工作后,就关了机,彻底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在最混乱的时候换得了一个真正清闲的假期。 向思轶觉得这真是相当嘲讽。 她开始成天窝在家里,睡到自然醒后就开始拉片子,把那些她一直没有时间看的电影电视剧通通看了个遍,每天就吃一些方便食品充饥。 她自虐般地自暴自弃。 却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 …… 录完节目刚回启海的卓婧婷瞒着经纪人来到了向思轶的家。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一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陌生女人,拿着一桶不明液体朝刚打开门的向思轶泼去。 “思轶——!” 一个小时后,陈彦陪着向思轶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 她身上的油漆已经开始干了,变得不再柔软,以奇异的形状支棱在那儿。 脸上虽然也被淋到一些,但好在因为当时门没有完全打开,帮忙挡掉了不少。 向思轶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配着脸上的红色油漆显得有点滑稽又可怜。 陈彦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没一会儿,一个警官走了过来。 那个泼油漆的人已经全部交代了,她是魏清的粉丝。 因为她的舅舅在向思轶小区门口开餐馆,以前给向思轶送过外卖有点印象,最近和她聊起的时候就说了这事,她一时上头就找上门来想给向思轶一个教训,让她离魏清远一点。 她装作物业诱骗向思轶开门的时候正好被卓婧婷撞到,看到她泼油漆的卓婧婷大叫出声,邻居们听到动静一起出来帮忙制住了这个女的,扭送到了派出所。 向思轶不想牵连到卓婧婷,阻止了她一起跟来,卓婧婷灵光一闪叫来了陈彦。 于是陈彦到达派出所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身“血淋淋”的向思轶了。 “现在那个女孩那边家长也来了,想看看说能不能私下调解算了,他们愿意赔偿,毕竟那孩子还小,刚大一,还不太成——” “这个事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一定会追究到底!她已经威胁到了我朋友的人身安全!” 陈彦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你去给他们说,我们——” “陈彦,算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向思轶拉了拉陈彦的衣角。 “向思轶,你平时可没这么怂,这你都——” “我累了,随便吧,不想为了这个事再折腾了。”向思轶勉强地对着警察笑了笑,“警官大哥,我这边不追究了,也不用赔偿,不是有什么调解要让当事人签字吗?赶紧拿来我签了吧,签了我就先回去了。” 陈彦黑着脸坐了回去。 警察拿来了调解,向思轶签了字。 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泼她油漆的女孩还在询问室里接受警察的教育。 从刚走出人还没有完全合上的门缝里,她和向思轶四目相对,眼神里迸发出了毫无悔意,极其怨毒的光。 随着门的彻底合上,向思轶叹了口气。 陈彦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向停车场带去。 他一点都不喜欢看到这样丧气的向思轶。 等走到车旁边的时候,向思轶又犯起了难。 她这一身,怕是会把陈彦的车座弄脏。 她犹豫着没有上车。 陈彦看到她这幅样子更是气没打一处来,凶巴巴地打开了车门把向思轶塞了进去。 他自己刚坐进驾驶座,卓婧婷就好像开天眼了一样掐着点把电话打了过来。 “喂喂喂?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卓婧婷的声音大到即使不开扬声器也能让向思轶听得清清楚楚,陈彦索性开了公放,示意让向思轶自己说。 “我们刚出来,已经没事了。” <
> “那女的要关几天?警察怎么说?”卓婧婷追问到。 “不关”向思轶答得没有底气。 陈彦翻了个白眼。 “你家向思轶大度,说不追究,也不要赔偿,直接签了字就走了。”好不阴阳怪气。 “啥?”卓婧婷惊得口音都出来了,“不是,什么惩罚都没有,你不怕她再找你啊,别忘了她知道你家在哪儿!这次是油漆,下次谁知道是什么!” 向思轶哑口无言。 可她实在不希望事情闹大,不想再引起更大的关注。她不是怂,是实在太累了,息事宁人是她现在不用花费任何精力,性价比最高的方案。 陈彦看着她,心里生出一股无奈来。 “我先带她去我家,你帮她收拾点行李让人送过来吧,她最近住我那儿。” 向思轶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狗血的发展? “她那破小区,什么人都能进,安全指数太低了。” “去我那儿也行,女生住一块儿还是更方便一些。” 两人自顾自地商量着,完全没有询问向思轶这个当事人意见的意思。 “你以为盯你的人能少得到哪儿去?你经纪人能同意吗?” 卓婧婷啧了一声,她那儿的确不是那么方便。 向思轶最近的负面热度太高,卓婧婷的经纪人已经三番五次地叮嘱了让她们少来往。 这样私下偷偷来往经纪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要是真把向思轶接家里去,万一被人拍到,经纪人肯定得发飙。 虽然她也很想公开力挺自己的好友,但实在是有心无力,她现在还是一个没有选择权的艺人。 卓婧婷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但陈彦家那个安保严得要命的高档小区确实比向思轶这儿安全太多。 “行吧,我帮她先收拾一下,一会儿让助理送你那儿去。”卓婧婷还不忘安慰到,“思轶,家里这边你也别担心,门口的油漆我已经让人来清理掉了,你需要些什么生活用品,我现在帮你收拾。” 向思轶在陈彦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报了几样东西,这才挂断了卓婧婷的电话。 车内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其实你把我送酒店就行,住你那儿太麻烦你了” 向思轶还是觉得不妥,这个事情发展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别废话了,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就好好听安排,我可不想大晚上再被喊来派出所接你。”陈彦揉了揉眉心,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 “我家有房间有保姆,你也给我添不了什么麻烦。” 陈彦看向思轶不再反驳,便转动了方向盘,向家里开去。 他不时用余光看向她,只见她始终安静地看着窗外被飞速甩到身后的残影,脸上是疲惫的表情。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卑鄙的。 提出让她住到他家,真是一个趁人之危的,老套俗气的借口。 是他不知所措的真心和私心。 “陈彦,谢谢。” 她突然出声道谢,却没有看向他。 他咽了下口水,没有作声。 只是调高了音乐的音量,堪堪盖住了两人的呼吸声。 他们各怀心思地开了一路。 等到了陈彦家的时候,家里的保姆阿姨已经在做饭了。 陈彦走进厨房拿了瓶橄榄油。 “用这个去擦一下脸上的油漆,应该可以擦掉的。” 他指了指她脸上那些红色的印记。 向思轶点点头,拿着橄榄油就去了浴室。 先是把油覆满了被油漆沾到的区域,泡了一会儿,然后打着圈揉搓着,直到那些结块的油漆一点点被融化掉。 但即使用清水冲洗了很多遍,还是留下了淡淡的红色痕迹没有办法完全清除。 可能需要好多天才能彻底洗干净或者说是代谢掉。 向思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她的脑中反复回忆着被泼油漆的那一幕。 开门那一瞬间,油漆向她泼来的时候,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害怕。 在闻到了那股难闻的气味听到了卓婧婷的尖叫的时候,她才开始害怕起来。 她记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不疼也没有烧焦的味道时,才稍微回过了一点神。 只是油漆而已。 <
> 和那个泼她的女生怨毒的表情比起来,油漆的伤害性反而微乎其微。 在卓婧婷跑过来抱住她,邻居们开门涌过来制住那个人的间隙里,她甚至还有空想,她和魏清之间类似于爱的东西为什么会催生出旁人这么强烈的恨意呢? 那个拥抱,真的有那么错吗? 还是说,她的存在就是永远不能被抹消的错。 她一遍又一遍地洗着脸,脸已经被搓得很痛了,但洗不干净就是洗不干净。 时间,时间,时间,只能依靠该死的时间。 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委屈,恐惧,伴随着今天这荒唐又恐怖的经历把向思轶彻底击倒。 陈彦站在门口,拿着向思轶刚被送来的行李,听着她隐忍的呜咽,心脏泛起一阵疼痛。 等向思轶哭够了,顶着通红的眼睛出来的时候,发现了陈彦放在门口的她的睡衣睡裤。 “衣服换好出来吃饭。” 客厅里远远地传来了陈彦的声音。 她换好衣服出来,餐桌上喷香的家常菜差点让向思轶再一次哭出来。 满桌都是她喜欢的菜。 她低着头扒着饭,不想让陈彦看到自己的表情,陈彦也体贴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菜到她碗里,她把头埋得更低了。 饭后陈彦把向思轶安顿到了客房,嘱咐了一遍家里东西的位置,就跟她道了晚安。 向思轶躺在和陈彦身上有相同香氛气味的房间里,很快就睡着了。 她的这一天,太长了。 …… 陈彦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在黑暗里静坐了很久。 其实他也有点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对向思轶有好感的。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女孩有想法有才华,但是不端着不娇气,相处起来很轻松。 渐渐地他发现了她离谱的,任性的,不计后果的一面,而他也习惯性地成为了陪她一起收拾烂摊子的人。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国内国外,他交往过的女孩不在少数,他唯一的道德底线就是不劈腿,一次只爱一个,但是可以不停地换人爱就是了。 交往过的人里比向思轶漂亮的懂事的,一抓一大把,还都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向思轶比所有人都突出的一点,大概是她的离谱。她最大的特长大概就是无论多离谱的事放在她身上都显得合理。 听起来可真不像是好话,却偏偏击中了陈彦这一类爱找刺激的人的死穴。 只能说,向思轶就是老天爷为他陈彦专门定制的一个劫。 她的任性妄为,她的善良柔软,包括她对他的不喜欢,全部都是陈彦的劫。 他对她的笑容没办法,他对她的悲伤也没有办法,他对她不喜欢他更是没有办法。 可惜她给他划的界限太清晰了,清晰得他找不到什么借口来装蒜。 本来上次在亲口听到她说喜欢魏清之后,他就已经想好不会再放任自己对她的感情再继续发展。 他承认了这是一个无论他有多心动也无法触碰的女孩。 但今天看到她,因为那个男人,而狼狈地在那里哭泣的时候,陈彦犹豫了。 陈彦心里很清楚,让她来家里住对他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改变,不可能出现像电视剧里那样培养出深厚感情的温馨剧情。 可是他想帮她是真的,想要多见见她也是真的。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贪心了。 即使他无比地唾弃自己,也不得不向这唯一的机会投降。 …… 魏清已经好几天没有打通向思轶的电话了。 她的电话总是关机,也没有再来《自鉴渡》的剧组,问她助理也什么都答不上来,只说向思轶跟公司和剧组都请了假。 陈亚帆给他找了新的住所,比之前的大很多,小齐也一起住在那里,2小时地看着他,不让他去找向思轶。 可随着向思轶的失联,魏清终究还是坐不住了,他担心向思轶出了什么事。 一天夜里趁小齐睡着,他偷偷开车跑了出去。 可来到向思轶家门前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应,魏清不死心地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直到一个半夜晚归的邻居看到了站在门口魏清被吓了一大跳。 “我去,哥们儿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站着干嘛,差点没给我吓死。” “你好,请问,这家住户你认识吗?她最近不在家
吗?”魏清的声音透着些着急。 “你干嘛?找她有事儿?” 刚出了泼油漆的事情,再加上大晚上魏清还戴着帽子口罩,看着格外可疑,邻居可不敢随便透露些什么。 “我我是她同事。”看邻居的表情还是充满怀疑,魏清不得不多解释了几句,“她姓向,是做编剧的,二十几岁,大概这么高,头发很长。我是她同事,最近有点联系不上她,老板让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哦哦,是同事啊。”邻居倒也单纯,听魏清描述得还算清楚,应该确实是熟人,便也不再怀疑对方,“小向最近不住这儿了,好像搬去朋友家住了。” 魏清有点惊讶,“怎么突然搬家了?” “害,小向可能觉得不好意思跟公司说吧,”邻居一脸八卦地道,“前两天来了个女的,也不知道是寻仇还是怎么的,往她家里泼油漆,给她弄得哦,那一身红油漆看着血淋淋的,都闹到派出所去了,后来估计是怕不安全吧,就搬她朋友家住了。” 魏清一下子猜到了原委,眼里闪过了寒光。 “你就别搁这儿等了,回去也跟你们老板说一下,给小向放几天假吧,孩子怪可怜的给吓得。”说着邻居就进了屋。 魏清声音沙哑地给邻居道了谢。 他低头看着门口,的确发现了一些刚才没有注意到的,还没有完全清洗干净的红痕。 他有些后怕。 这次是油漆,那么下次呢? 她还会受到什么伤害呢? 其实她本可以不受到这些伤害的。 如果没有他的话。 魏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