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道三年,暮春三月。
孤零零在床上躺着的人突然感觉身上一冷,继而睁开了眼。
“言路!言路!”
开着个门缝和外面的人交代事情的御风听闻,立刻朝他跑了过去。
“官家。”唤了一声,眸色暗了些。
“师父去年已经大去了。”
自从师父死了,这已经是今年官家第十次再叫他的名了。
似乎是为了辨认,赵光义看向他的眼睛使劲儿眯了起来。
两鬓上的白,脸上的褶皱,但他不是他。
赵普走了,他也走了。
他们都丢下他了吗?
亦如当年的苏锦溪“一样”。
“刚刚官家好像听到有婴孩在哭?”
他想起身,可...嘶...这箭伤还真痛啊。
自她走的那年,辽军的一箭,已经折磨了他足足近十八年了。就像在提醒他,一刻不敢忘了她一样。
御风立刻应声言道。
“是董夫人,原想抱着她的二女儿给您见见,听闻您一直睡,就站了一会儿回去了。”
“哦。”
赵光义清楚他口中的董夫人,是说董墨的妻子赵嫣儿,而不是苏锦溪。当年赵嫣儿出嫁前,赵普便郑重的将她真实的身份告诉了她。再后来,她随夫君董墨升迁、定居到了京都。
从此,每几个月入宫请安皇后后,便会“顺道”来见见他这个有血缘、却不得相认的亲舅舅一面。
于他,她是暖阳唯一的血脉。
而在被他一路引着“犯错”,贬谪几次,直至降为涪陵县公的赵廷美死后。
他是她唯一的亲缘。
唉,那模样,长的可真像暖阳。
见他又不做声了,御风低头上前去为他捏被角。被他摇着头推开了。
“官家想出去走走。”
御风不敢有违,赶忙小心的扶起他,转身取来桌上的薄氅披在了他身上。看着他蹒跚的步履、虚弱的气息,鼻子有些酸楚。
昨日官家昏迷的时候,他听到御医们说官家没有多少时日了。
而此刻赵光义已走到门槛外,抬起胳膊,用手掌托向空中。
“下雪了哦。”
御风听到他在问话,赶忙偷擦了两下眼角,之后,紧往他那跑了几步。
朝外一看,天空晴朗,哪有什么雪花。
刚要告诉他“真相”,但见他眼中流露出的惊喜,立刻收住了声。
赵光义凝神看了一会儿,突然没有回头的对御风说道。
“官家想去趟偏殿。”
偏殿?官家说的是那处苏锦溪曾经住过,自她离宫就被下令封死了的地方?!
“是!”御风立刻应了一声,随后急匆匆的去安排撵车。
很快,一切妥当,在一列人的随行下,龙撵朝偏殿处越来越近。
赵光义一路上都转头于窗外看着,似乎那里真的是在飘雪。
御风越的心里不好受起来。
他想起那年官家来接苏锦溪的场景,想到那日的漫天飘雪,想到官家这些年,每逢下雪都会不顾腿伤的在雪中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