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躺下也没睡着,她听到春钿浅浅的呼吸声,天蒙蒙亮时,临河一带的船工脚夫喧嚣起来,人声混杂着水声,凄凄迷迷,她心里破絮一般,牵扯不清。
漱红轩的人们没有上午,一觉醒来便是日上三竿。早晨的厨房倒被空了出来,春钿让丫鬟煮了打卤面送来。
一碗热乎面汤下肚,魏明莱渐渐回过神来。问春钿准备今日做什么。
“她们忙着争奇斗艳,我被包着,也不稀罕去抬身价,这几年的盒子会也没露过面,不过是晚间和姊妹们一处饮酒作乐。”
“那这个白天怎么打发?”魏明莱单手托着腮,百无聊赖。
“这还不简单。”春钿起身开了柜子,“许久没来,又有了些时新的衣裳首饰,还有话本子。”
她把明莱按在描金菱花镜前,为她涂抹脂粉,搭配衣饰。
午后便困觉,醒来吃点心看话本子。关上门,外边笑声掀了房顶也碍不着她俩。
不过有几个相熟的姊妹,一年忙到头,春钿也难和她们见面,往往就趁着盒子会这几天聚一聚。
魏明莱闷了两天,想跟着出门。春钿只好让她蒙上半边面纱,到了相邻的轻烟楼。
上楼一个包厢中,早有几位曼妙女子围坐一处,说说笑笑。
见春钿来了,一个穿着荔枝红缠枝葡萄褙子的女子立起身,笑脸相迎,春钿叫她茵娘。
魏明莱心里一抖,怎么到哪儿都躲不开这个该死的“茵”。
春钿跟着坐下,喝茶说话,明莱站在一旁,打量起在座各位。
这一桌莺莺燕燕,春钿不算最美的,但一定是最有气质的。若要单论皮相的美,还得看坐在另一边,看也不看春钿一眼的夏钗。
这夏钗也是漱红轩的,和春钿同岁,当初还妄图勾引过明莱。
当然失败了。
据春钿说,夏钗是和她比着长大的,如今春钿幸福地被她包养着,自然被夏钗暗中嫉妒。
今日来这轻烟楼,她也不约春钿同往。
明莱正发神,忽然听茵娘问道:“这丫鬟怎么蒙着个面纱?”
说话时被明莱盯了一眼,茵娘心里忽的一颤,觉得这小丫头的眼神犀利得很。
春钿看了一眼明莱,笑道:“她出了桃花癣,见不得人。”
“那还带出来?”
“不带过来,在那边也无事可做。”春钿岔了话题,几个女子又说到各自的恩客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的时尚,妓女们不再以比衣裳首饰为乐,反而议论起了政事,这些自然是她们恩客口中听说。
越紧跟时事的消息,就说明这人的恩客官品越高,与皇上越近,水涨船高,她们的身价也跟着上去了。
同时也便于她们了解外边的形势,知道哪些人该巴结着,哪些人该想法子避开。
边上一个穿葱绿色杭绸褙子的斗鸡眼女子碰了碰春钿的胳膊,问起:“还是被那位恩客包着?”
春钿点点头。周围一片啧啧声。
“这都快三年了吧,可真是个长情的。”
春钿掩嘴一笑,看了眼明莱,见她眼睛微微弯着,八成也在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