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接过秦存的饺子馅和刚才关部给他挖出的面粉,放在原有的三个人的面粉的袋子里,又用饭盆挖出半盆倒到关部和面的盆里。关部虽然没说什么,但那不高兴的眼神说明了一切。秦存也是这个眼神,我知道我这是老鼠钻到了风匣子里两头受气。真是在一起就过这个春节了,要不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做的每个人都满意,最起码都快快乐乐。
包饺子的时候,秦存也不像往常去到监院看火坐盆了,我接过他的饺子馅后,他就连同身上穿的衣服又钻到了被窝里,也不洗脸,背朝着我们,像是和我们势不两立。
饺子煮好了,因为没了秦存这个帮手,我只好小心翼翼的连同煮好饺子的盆用湿毛巾涔着端到了监号,因为火大,盆的边上有点烫手,我在楼梯口换了两次手才端上来。把盆放到过道,我拿来笊篱还是和上几次一样给秦存捞了尖满鼓堆一盆,关部平平一盆,我半盆,因为上面床上除过放的包好了的饺子有着很大的空地,我倒上醋,这才像小时妈妈叫我吃饭那样,拍拍秦存。秦存可能早闻到饺子扑鼻的香味,装作不情愿的样子爬起来,也不洗手,直接坐到那。他的饺子盆还是因为太满端不起来,他还是那样把盆放在床铺的木板上蘸着醋吃起来。只是看我盆里的饺子时没了那种非得要吃我的气势,但眼里依然是那种因不满意我对他的照顾而产生的怨恨。看着他这种眼神,我心里倒是觉得底虚,总觉得就是欠他的一样。这使我想起一则故事,说的是:一天一个乞丐在风高怒号的寒冷的冬夜,找不到吃的,浑身战战发抖,恰巧一个读的男孩从此经过,看见这个乞丐就心生怜悯,给这个乞丐租了了住处,并从此每月给这个乞丐一笔生活费用,帮这个乞丐度过难关。后来这个男孩娶妻生子,自己过的日子都捉襟见肘,就没能继续再给这个乞丐按时寄上所需的生活费用,这个乞丐就非常愤怒地找到这个男孩的住处。怒斥;“为什么不给我寄上生活费用?”那男孩十分羞赧地说:“对不起,因为我娶了老婆,生了孩子,生活十分拮据。”乞丐听后怒不可褐,并举起拐杖向这个男孩狠狠抽来;“妈的,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拿老子的钱养儿育女!”这虽是一则笑话,但在实际生活中确有其人,也有其事。就像秦存,都没人组合他,他或许连政府给他发的面粉和饺子馅都包不成饺子吃到肚里,结果你真可怜了他,他却得寸进尺。稍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就耿耿于怀,甚至对你仇恨。
真的也真的是有缘在一起过一个年,如果不是这一个年,再多一天我也精神大溃。
就这样一天一天往前挨着走。最终我也在秦存的面前脸皮子厚了起来,无论他怎么装得委屈,无论他怎样真实的仇恨,无论他怎样用眼睛剜我,我还是除过那顿早上的饺子以外,再不会给他更多的念想。这是一个真实的也让人无法理解的故事,我不知道判了无期徒刑的秦存今后再如何度过他很多很多个春节。反正这个春节不是他觉亏得欠别人的,而是我觉得亏欠他的。不过真正让我感怀的是那则和秦存一样的乞丐和男孩的故事。
依然是重复过去的生活,依然是重复着过去的故事,一眨眼就过了正月初七。到了初八,干部就正常上班了,饺子的念想也只能留给下个新年了。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一日三餐。院里的旋风炉里的炉火就像一个人从诞生到成长,从少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到青年的豪情壮志不言愁,再到中年而不惑,再到年迈时的苟且残喘的那样,炉火也没有了那些天的火势熊熊。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偶有不多的几个犯人收工后,会拿出不多的一点私藏的或剩下的面粉和蔬菜,在旋风炉找个地方,把火通开,“唦!唦!唦!”倒上油炒些菜,再擀点面条,看那架势,再闻着那香味,甚世诱人。我们只能看着别人吃小灶,自己咽着涎水。就过年这几天,无论是集训队,还是老犯人,每个人脸上因肚里有了一些油水,脸上都一扫过去干干的、暗暗的、毫无光泽的那种脸色,现在从脸上能看出人的精神头来了,走路都是劲头十足的样子。原来脸黑的,现在脸变得黑里透红;脸青的,现在变得青里泛光;脸蜡黄的,现在变得黄红;脸白一点的,现在变的粉红……但一年一度,就这几天的好日子。剩下来的时间又开始了一元复始,水煮菜加馒头。这样也好,最起码不怕了秦存那盯得你厌烦有逃脱不掉的眼神,并跟着你一直打转的讨吃相和没脸没皮的可怜相。
吃完中午饭,魏志强上来了,我过来继续看着报纸,并拿出小白纸本本抄着上面对我有用的东西。一直这样,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林峰,你过来看!”我一点开始看一件事情,就会十分投入。就是靠这种投入和永远的不舍弃、不放弃,走上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难以理解、难以攀爬的学之路,最终成全了我的工作和事业。现在,在监狱里,我依然要靠这种坚韧的意志走出一条改造的捷径和回家的坦途。
我正写着,魏志强叫我,我这才从那吸引我的一篇篇章里回到现实中。
魏志强站在阅览室的窗户边,摆手让我过来,他指指下面。我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下看,院里的火炉旁,有个年龄较小,看上去不到30岁,脸白白净净的,中等个子的犯人在炒菜,好像是大葱炒五花肉,在他的旁边有一个人,是一个五官周正的人背着手站在火炉的旁边,和那个炒菜的人说着话。
魏志强说:“那个背着手的犯人就是郑维,就是他把我算计了的,炒菜的那个是我走以后进了小报编辑室的。那个人叫齐子敬,是个盗窃犯。现在在小报编辑室编三版的。”魏志强看着我嘴角挂着笑:“林峰啊,你小子日能不行里,那个人在教员队里,已经形成很大的圈子,吃得好,喝的好,那个炒菜的小犯人虽在小报编辑室编三版,其实就是郑维的一个保姆,能跟着他落个肚子圆。”
说的时候,只见那个小一点的犯人不时和郑维说着话,从脸的表情看有点巴结讨好,甚至献媚。这个五花肉炒完后,那个白脸的犯人拿着炒瓢回去了,郑维还站在那里。一会那个白脸的小犯人又出来,菜瓢已经洗过,还是那个火势较旺的地方,又把瓢墩上,倒上些油,回去又端了一盆切好的白菜,在白菜上面有些几个透红透红的朝天椒,一看那阵势就是要炒辣子白菜了,果然瓢里冒出油烟的时候,在上面都能听见。朝天椒过油的“呲呲”声。
我不禁感叹;“拽!真的拽!”
“哎!哎!哎!”魏志强看着我发愣,用手推推我;“林峰,就是眼前这个人。就像一条正等猎物靠近的鳄鱼,他早认准了你这个猎物,只等你靠近!”
“只等我靠近?在这么狭小的四堵墙内,如果我留监毕竟要靠近这条张着倾盆大嘴的,而且对四周环境极为熟悉的鳄鱼,我能在这个他最熟悉的的河流里逃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