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时候,天已大亮。城门开了,没必要再走如意门。
到城门时,就看到内外挤满了百姓,正翘首以盼什么。
不多时,一队锦衣缇骑鱼贯而出,还押送着好几辆囚车。
每辆车上都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出情形。
不过热心群众很多,左富过去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少爷,大喜事。新任东昌知府曹衡来了咱们这儿,把知州、同知、主簿什么的大小官员,都给抓了。”
看着群情汹涌的老百姓纷纷用臭鸡蛋、烂菜叶照顾那些囚犯,左梦庚颇为意外。
“这是为何?”
“说是这些官吏都是阉党余孽,京师派出了锦衣卫协助曹衡拿人。看来这阉党啊,是真的完蛋了。”
左梦庚却皱紧了眉头。
要说阉党,别人不说,最起码这临清的镇守太监冯纶才是最铁杆的啊。
他干爹可是李朝钦。
为何冯纶没事,其余的大小官吏却被抓了呢?
不过很快地,左梦庚就想明白了。
要说对阉党最仇恨的,显然是官们,尤其是东林党的官员。
因此这些人一旦拿回权柄,清算起阉党来,绝对是雷厉风行,迫不及待。
至于冯纶,东林党即使恨之入骨,也没有办法。
那是宫里的人,能动冯纶的,只有崇祯。
不过这些隶属阉党的官员被清算,已经是个非常明显的信号了。左梦庚相信,冯纶完蛋的日子绝对不会远了。
“可知新任知州是谁?”
左富摇摇头。
“据说新知州还没定下来,现在是曹衡代行知州事。”
左梦庚能说什么,只是撇嘴。
朝廷里清算政敌,还真的是侵掠如火,竟连片刻都等不得。
可仔细想想也能理解,毕竟阉党害死了东林党那么多人,如此大仇,东林党报复起来肯定是只争朝夕。
回到府中,左良玉居然不在,一大早就出门了。
左梦庚给黄氏请了安,回到自己的小院。一进屋,发现徐若琳居然在自己的屋里。
她就坐在桌前,手里捧着几页纸看的津津有味。
“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听到脚步声,徐若琳就开始诉苦。
“你那个妹妹哟,得闲便拿着王凤洲的诗词来找我请教……”
她边说还边摇头苦笑。
“真不知晓那些酸溜溜的诗词,有什么可读的?”
左梦庚也是好笑不已,没想到王世贞的诗词居然被徐若琳瞧不起。
有一说一,明代好的诗人还真的不多。
看到左梦庚,徐若琳竟颇为急切,起身凑过来,把稿往他眼前凑。
“这是你写的?”
左梦庚打眼一瞧,正是自己昨夜写的《国富论》。
“游戏之作,贻笑大方。”
徐若琳的眼睛很大,睁圆了的时候好似饱满的杏仁。偏偏眼神又十分澄净,仿佛直透心灵。
“呵,你这也太谦虚了吧。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倘若被江南的那些商贾看到,绝对会奉为圭臬。”
这个说法令左梦庚颇为意外。
“真的?”
昨夜在对这个时代进行思考的时候,心神激荡,不自觉地写了一部分的《国富论》出来。但这个时代的人能否理解其中的内容,左梦庚并没有太多的信心。
任何学术的东西,必然要有化的人才能理解。
可明代的这些读人,长久以来一直执拗于天理、人欲,醉心于心、理之争。
在务虚的道路上狂飙直进,真不知道这种极端务实的理论,这个时代的化人能接受吗?
徐若琳的话,却超出了他的预想。
“江南繁华,多靠商贾之事。那里遍地作坊,便是读人也多有从业的。可惜从未有人像你这般,将劳作、生产之事,说的如此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