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起来了，陈主任要查房了！”
叶枫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洪医生迷迷糊糊地从值班室叫了起来。
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的，跟捅了马蜂窝一样，病人一茬接一茬的来，让叶枫忙活到了凌晨四点才昏昏入睡。
这也就是他现在年轻，换作以前，他下一秒能直接猝死在床上。
不过也因为这一波波的病人，让叶枫见底的成就点恢复了一点。
叶枫努力地扒开了眼皮，看着对面床铺收拾整齐的被子和平整的被单问道：“洪医生，你昨晚没睡吗？”
“对啊，你也知道昨天晚上病人多，那个孩子又有好多问题要处理，就熬得晚了点。一看时间，也睡不了多久，就干脆不睡了，到档案室查了点资料。”
“你还在想那个孩子的事儿啊？”叶枫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着。
“是啊，他还那么小，我还是想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那孩子是挺可怜的。他的CT报告出来了吗？昨天忙着管其他病人，我都没时间顾得上他。”
“出来了，一会儿我准备找陈主任看看，或许他能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能先让我看看吗？”
“当然，片子就放在你身后的桌子上。”
叶枫一扭头，一个四方的原色纸袋正躺在桌上。叶枫抽出来一看，顿时傻眼道：“你不会告诉我这就是你们昨天做的CT吧？”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你是不是看不懂CT的片子啊？看不懂也正常，毕竟CT机刚引进医院才没几个月，全院能看得懂CT片子的，算上陈主任，也不超过一只手。”
叶枫作为资深的大夫，自然不可能看不懂CT片子。他之所以会发出疑问，只有一个原因——片子太糊了，虽然不太影响肿瘤位置的判断，但想根据这张片子制定手术方案似乎就有些困难了。
听洪医生这么一说，叶枫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八十年代。他们医院能有一台CT机就已经很好了，片子的质量自然就不敢奢求了。
穿上这身熟悉的衣服后，他总是容易忘了自己所处的年代。
他拿起片子对着值班室的灯仔细端详着，越看，眉头就皱得越厉害：“这个肿瘤的位置也太差了，占位的区域血管又多，功能区也多。再加上肿瘤占了整个脑部三分之一的大小，想要切干净在现行的条件下几乎不可能。上了手术台，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你也这么觉得吗？”洪医生有些失望地说着。
这样恶性的肿瘤不要说是放在八十年代，就算是放在未来同样十分棘手，即便是最理想的肿瘤类型，五年的生存率也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而且根据叶枫的经验，这个孩子的肿瘤大概率是个恶性程度极高的四级肿瘤，手术过程中极易播散，复发的概率也非常高。
叶枫放下手中的片子，正色道：“其实洪医生你心里也很清楚，这个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希望，除非去赌那个奇迹。但是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不就是因为奇迹几乎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吗？”
洪医生还想争取：“我昨天查到了一些资料，说是通过外科手术加上化疗的治疗方法，有一定的概率能够治愈这样的恶性脑肿瘤。”
叶枫有些惊叹于洪医生竟然能够想到这样超前的治疗方式，属实了不起。
这的确就是未来医学对于这样的恶性肿瘤的主流治疗方法。但是在这个孩子身上却并不成立。
即便是叶枫能够通过系统，不计代价地解决一些条件上的问题，但是病情本身的恶劣程度已经超过了医学技术所能解决的最大限度。
如果让叶枫本人亲自操刀，或许真可以博到一丝奇迹。但是真的要为了这一丝奇迹，让孩子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内，每天面对生不如死的治疗吗？
或许有的医生会选择这么做，但是这违背了叶枫的职业准则，他是一定会拒绝的。
叶枫放下片子，劝道：“洪医生，你能查到这些，说明你真的很尽力了。但是你要明白，要想化疗，前提是要先切干净肿瘤，你觉得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能够达到这样的标准吗？”
“抛开外在的因素不谈，颅内的肿瘤切除风险有多大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都不说出血还有功能区受损的风险，就算肿瘤无惊无险地切下来了，肿瘤播散的概率有多大？复发的概率有多大？术后孩子重建生活的可能有多大？我觉得你与其把希望寄托于看不见，摸不着的奇迹，不如好好和孩子家属谈放弃吧，让孩子尽可能在生命最后阶段安安静静地走，就是我们做医生的，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叶枫的话无疑是已经宣判了这个孩子的死刑，但是洪医生却依旧抱有一丝希望：“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是这个孩子实在太小了。晚点我拿着片子去问问陈主任吧，他见多识广，或许能有办法救救这个孩子也说不定呢？”
叶枫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洪医生都不会改变主意的。再说下去，洪医生说不定都会当场翻脸。
年轻的医生们总是要遇到面对疾病，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等多撞了几次南墙，也就明白医生在疾病面前的渺小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有些人会选择接受现实，无法接受的人，便会选择离开这个行业。
洪医生之前一定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病人，不过也许是这次漏诊的事情，让他的感触尤其深一些，所以产生了一些执念。
叶枫收拾完之后，和洪医生一起去找了陈主任，把昨晚接收的病人情况做了交代。
昨晚的病人之多让陈主任也不由惊呼：“这么多病人！你们两个人就处理完了？”
洪医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其实大部分都是叶枫处理的，要说起治疗的效率还有精准度，叶枫比我强多了。”
“对了主任，这个病人你看看。”洪医生趁着这个时候，把片子交给了陈主任。
陈主任和叶枫英雄所见略同：“这个肿瘤的恶性程度太高了，不要说我们，全世界恐怕也没有能治愈的，你和病人好好说说吧。”
听了陈主任的话，洪医生这才肯罢休：“连陈主任你也这么说，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也？你是说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得出了一样的结论吗？”
“是啊，刚才叶枫在值班室看到片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你还会读CT报告？”
“呃……略懂一点吧！”叶枫尴尬地笑笑。
陈主任不由地感叹道；“你可真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