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您和我爸都说我长得很像爷爷。”叶枫说道。
江素清却摇了摇头:“我说的不只是长相。还有医学上绝对的专业能力还有一心报效国家的大爱之心。尤其是当你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神态和举止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跟我当初爱上你爷爷的时候感觉都一样。以至于我今天看到你练习的时候都失态了。”
“是吗?我自己倒是没有多少感觉。”叶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但你又比你爷爷多了一点对于世事洞若观火的洞察力和处事的圆滑。如果你爷爷能有你这样的洞察力,或许他的结局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见奶奶主动和自己谈起了爷爷的话题,叶枫也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奶奶的话:“您还恨爷爷吗?”
奶奶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挤出了一句让叶枫有些不理解的回答:“我自己也不知道。”
“当年,你爷爷无论我和你外公的怎么劝阻,就是不肯改变主意。为了留下他,我甚至不惜说出了分开这样的话。可是他还是走了,带着你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他踏上飞机前的一刻,其实我就已经改变想法了。我想告诉他,我可以跟他回去,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地方去。只要他在临走之前,再来找我一次。我甚至连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他来。”
“可是,他就这么不告而别了。连句再见的话也没有留下。”
叶枫坐到了奶奶的身边,安静地听着奶奶说着过去那些和爷爷发生的事。
“当时我又生气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跟他表露自己的感受。但是也气他为什么连告别的话都没有留下一句就走了。所以刚开始那几个月,我赌气就没有回去找他,甚至连他给我来的信都没有回复。”
江素清每个字都承载着深深的悔恨,每个字都仿佛被日积月累的悲痛和懊悔磨砺得尖锐而沉重。
不经意间,一滴泪水悄悄滑过她的脸颊,宛如一颗破碎的珍珠,无声地滴落在地面上。
那滴泪水瞬间迸裂成无数细小的水滴,四溅开来,如同她内心破碎的情感,在寂静的空气中扩散开来。
江素清望着地上那一片片水渍,仿佛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那后来呢?您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看过我们和爷爷呢?”叶枫问道。
江素清抽了一下鼻子,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继续说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心里的气愤慢慢地被思念和懊悔所取代。我好几次想要回去找他,但最后还是没有拉下那个脸。直到四年后,我抛下所有的顾虑,打算去华夏找他。”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注定我们有缘无分,你曾祖父在那个时候被诊断为脑胶质瘤晚期。作为家里唯一的继承人,我只能临危受命,一边照顾你曾祖父,一边学习着打理家里的生意。”
“原来刚才廖廷杰话里有话的,说的就是曾祖父患病的事情啊!”叶枫恍然大悟。
“没错,你曾祖父,在我经手家里生意的第二年就去世了。我一个女人家,接手这么大的盘子,本来就已经惹来诸多非议了。更不要说,我在投资这方面还只是半路出家。那段时间,所有的董事,投资者还有M国政府都在向我施压。我差点就支撑不住了。”
“而那个时候,廖茂材正好出现了。他神兵天降,替我解决了生意上的许多麻烦,并且提出了和我在一起的要求。”
江素清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事情,不用她说叶枫也能猜到。
一个支离破碎的女人,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支持她的事业,同时给了其他人无法给的心理慰藉,会动心也不奇怪。
“我对不起你爷爷。是我背叛了我们当初的山盟海誓。”江素清摇着头,最终不断地说着些类似对不起的话。
叶枫立马安慰道:“您别这么说,是爷爷先选择了理想,放弃了与您长相厮守的机会。你们各自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不,我最对不起的其实就是你们一家。当初我因为赌气,后来又因为觉得没有颜面见你爷爷和你爸爸,一直没有去见你们。让你们吃了这么多的苦。等到我回过神来,又爆发了运动。运动结束,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如果奶奶觉得对不起爷爷,叶枫还觉得有待商榷。
但是奶奶觉得对不起爸爸,叶枫却是比较认同的。
无论奶奶和爷爷之间有些什么,爸爸都是无辜的那一个。
没有母亲陪在身边的孩子,童年总是带着遗憾的。
叶枫不能代替父亲表明什么。
这更坚定了他劝奶奶回国与父亲见面的心。
不只是为了爸爸,也是为了奶奶能够填补内心的悔恨和歉疚。
“您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爸爸,就回国见见他吧。其实他真的很想您,好几次我都见到他在睡觉的时候喊您,醒了之后,又不得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在我们面前故作坚强。但我能看见他满脸仍然是隐不去的泪痕与惆怅。”
光是听叶枫的描述,江素清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母子之间那漫长的分离,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让思念如刀割般刻骨铭心。
几十年的期盼与等待,早已将他们的心灵磨得千疮百孔,每一道伤痕都承载着无尽的痛苦与思念。
江素清哭了一会儿,把手帕都哭湿了,才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其实就算你不提,我也早就已经决定回去一趟了。只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准备。可能要晚一点。”
听到这话,叶枫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喜出望外地说道:“那好,我先回国把您回国的事情准备好等您。爸爸妈妈要是知道,肯定会很高兴的。”
“你不等我们一起走吗?我安排完事情也用不了太久。”
叶枫摇了摇头:“我这次来做手术,出国的签证待不了太久就要回去了。而且廖老的手术结束之后,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利于他的康复。”
“那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叶枫狐疑道。
“在你们离开之前,带你的那个对象来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