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想起来,刚才已经见过流云,她俩并无大碍来着。于是下意识地伸了伸胳膊,安慰道,“没事,没事,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而已,厉嬷嬷和芽儿呢?”
“您放心。”她慢慢扶我起身,靠在大迎枕上,厉嬷嬷和芽儿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正在其他屋子里休息呢!
“那这是哪儿?”我喃喃低语,这才有功夫来打量这个灰蒙蒙的房间,除了屋子正中央摆了一张落了漆的八仙桌,四张零零落落的小杌子,一把昏暗的梳妆铜镜,再无其他,角角落落尽收眼底。
“这是九溪山,我们正在山的半山腰上的一座寺庙里。”她说话间起身沏了一杯茶送到我唇边。我就一边着她的手仔细细细饮着,一边暗地里琢磨着她说的这个山的名字,念叨了三遍,脑中一道精光一闪而过,随意一抹嘴,我不可思议地开口问,“你是说,这里是沉香庵?”
“是啊,小姐认识的吗?”流云见我乍然兴奋,挤了挤脸上的笑容不解地看我。
我张了张嘴就要解释,可是又觉得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此时此刻实在不适宜,只得略略提了提,这寺庙看似破旧不堪,可却不是普通的寺庙。只因这寺庙的主人可是当朝皇上嫡亲的姐姐,人称了悟师太。
“是吗,竟有这号人物。”流云惊诧地捂住了嘴巴,又稀奇,“那小靖王殿下把小姐安置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对啊,殿下呢,我不是坐在他备的马车里吗?”我这才想起来。
流云无措地摇了摇头,“小姐一日前在马车中就昏睡过去了,马车直接就驶到了这里,小靖王请了大夫和医女给小姐诊了脉,服了一剂舒魂散,您才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直睡到现在,至于小靖王在哪儿,我不知道,但并不在这庙里,但他让我告诉您,让小姐不要担心着急回家,他已经向叶府报了信,一切事宜务必等他过来了再商量。”
是啊,这一遭莫名其妙的际遇该怎么向叶府交待呢,贸贸然赶回家我要怎么说呢,总不好说我遇到了流匪加流民,差点被追地走投无路吧,我的名声,几个丫头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恐怕如此说来,在他人眼里,我是否还清白真要打一个问号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对了,芽儿如何了?她的伤势怎样,叶府一众受伤的护卫呢?,都还安然吗?”我突然想起来,大家为我拼死拼活,我不能不管他们。
“小姐放心,这些殿下都安置妥当了,只是这寺庙容不下这么多人,男男女女也不方便,所以并不在此处。至于芽儿,医女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呢,等您好些了,我陪您去看她,左右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这脸……”说着,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等了,现在去吧,否则我哪里放心的下。”我说着,自顾自地下了床。
流云知道我的脾性,也不多劝,掺着我过去了。
芽儿也住在同我一样的一间厢房里,此刻正是服了止疼的汤药,睡下了,门口只留了医女和厉嬷嬷在说话。
厉嬷嬷见着我过来了,一惊,赶紧小碎步跑过来:“小姐,您醒了,怎么还出来了?”说着小心翼翼地搭着我胳膊。
我吃力地摇了摇头:“没事,我已经好多了。”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嬷嬷如何了,可有不适?”
“无事无事,老婆子我皮糙肉厚着呢,倒是小姐要多注意休息才是。”厉嬷嬷说着愁眉不展,叹起了气。
我讪讪地笑着,连忙岔开话题道,“我们还是去瞧瞧芽儿吧”!这样说着,厉嬷嬷一边轻轻打开了房门,一边小声说着,“这丫头睡着了,也是可怜,疼的不行,吃了止疼的汤药才勉强睡下了。”
流云搀扶着我轻声行至床前,果然她正睡着,单薄的身体蜷缩成弓形,略微占了床沿一角,不知是不是疼痛的缘故,浓密的眉眼深深攒簇,蜡黄的脸色带着抹不开的疲惫,平时俏丽的薄唇也是灰白一片,让人看了忍不住心上抽疼。
我眼眶一热,泪水便是潮湿一片,流云在一旁也是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我弯下身子给她掖了掖被角,便吸着鼻子摆了摆手,“走吧,别吵醒她了。”
四人行至门口廊前方停下,我望了眼关的密不透风的窗棱,忧心忡忡地问,“不知我的婢女芽儿现下强势如何?”
这位医女生的高高瘦瘦的,约摸三十多的年纪,面目慈和祥蔼,见我问,从善如流地回答道,“这位姑娘额头伤势颇重,但好歹是皮肉上,养上个个把月也就能见风了,只是这伤伤在额头,头发恐怕遮不住,疤痕那是铁定落下了,这一点小姐和这位姑娘要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与我预想的八九不离十,可真要当面提出来,满怀的愁绪更加惆怅不解,这一道疤我可怎么向她的娘老子交待啊!
“不管如何,我这丫头怕疼,无论什么好药,只消管用,还麻烦医女尽管用。”突然想起来,我连忙嘱咐医女,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照顾周全,希望她尽快痊愈了。
回到房间,我躺在隔板床上,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日马车前流民盯着马车可怕诡秘的眼神,躲在草丛中绝望悲鸣的心情,奔腾的马车中,看向厉嬷嬷她们渐行渐远无能为力的身影,心底恍若一个黑底洞,越陷越深,真是经历一次都让人吓破了胆。
“小姐,是不是床太硬了,您睡不习惯?”流云见我辗转不停,忍不住问。
我摇了摇头,“没有,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且一个人躺一会儿。”
“是。”流云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她跟我时间不短了,自然知道我的脾性,不需要人伺候那就真的不需要。
“对了,师太呢?可回来了,你再去打听打听,回来了我们也好亲自拜访道谢。”我突然想起来,连忙吩咐。
流云点头下去了。
本来刚才就要去拜访的,毕竟我们借住的是人家的地盘,自然少不得要叨扰这庵堂里的人,只可惜,她今日并不在,出去礼佛了。
到了晚间,流云送晚膳过来时,又告诉我,小尼姑说了,师太是进山礼佛了,三五天内是回不来的,既然是小靖王带上来的贵客,有任何事禀告了音师太就可以了。且我们住的是个单独的院子,有单独的小厨房,并无闲杂人居住。更难得的是晚膳还有一盘子鲜笋炒肉末,并不是清一色的素食,难得的一盆小荤腥,听说是小靖王特地派人送上山的,比起前几日可好太多了,倒不是素食不好吃,只是都是年轻人,真是一顿没肉饿得慌。这我就放心了,芽儿的身子光吃素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