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啊,白鹭是你身边贴身的,她的好日子我自然要添妆,所以今日特地送来了,到时您亲自送给她。”说完,从流云手中捧过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套赤金的头面,送给她。”
说完就堪堪坐了下来。
大家纷纷看向我,就连柳氏母亲都不哭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大家看我做什么?”我假装稀奇。
“今日也是柳姨娘的大喜日子。”容瑶假意提醒,告诉我柳氏的添妆还没给呢。
“我知道啊,那关我什么事儿,我是来给白鹭添妆的。”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
“行了,你们几个小的都下去玩儿吧。”母亲打断了我,严肃地皱了皱眉。
我整了整衣裳,站了起来,“恩,母亲也走吧,你待会儿还要等着姨娘们敬茶,父亲一再交代不能累着了,让我扶您回屋休息吧。”
毕竟母亲怀着身子,祖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放行了,一场好好的客宴,被我搅动着大家都不开心,我却很开心。
我知道自己闯祸了,母亲一路上不苟言笑,遥遥地走在前头,也不回头看我,我心里既委屈又有些后悔,从小到大,因着现代人的灵魂,我一直懂得如何控制好自己的脾性,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撒起野来,收都收不住。待会儿祖母再对着父亲一通哭诉,父亲那边我还得有一顿排头吃。
“行了,你也不用送我进屋了。”母亲突然停了下来,一身耀眼靓丽的大红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我看不清她的脸。
“母亲……”我再也僵持不下去,一把抱住了母亲的身子,眼泪似断了线,嚎啕大哭起来。
没想到母亲并未斥责我,纤纤柔夷轻轻抚着我的背脊,叹了口气:“没事了,你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流云,把小姐带回屋去吧,跟金妈妈告一声,小姐禁足一月。”母亲话音一转,冷冷地说着。
“母亲”
“夫人”
“樱姨”
在场的几人纷纷惊诧地唤出了声。
“清莹,你是个好孩子,好好陪着子衿吧,开导开导她。”
“是,我会的,樱姨。”
“母亲的傻女儿啊。”母亲捧起我梨花带雨的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这么多人看着,祖母和父亲那里总要给一个交代,你在屋子里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一个月晃眼就过去了。”
我知道母亲这么做是为了我好,更知道,我给母亲惹麻烦了,祖母是个不罢休的性子,那两个姨娘的亲眷也会出去乱嚼舌根,母亲接下来还要为我收拾残局。
可是,禁足大概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了,人出不去,人进不来,可以把人闷死。
“其实,这样也好,你禁足了就可以不用去宫里了,正巧宫里最近不太平,你也省的去趟这浑水。”清莹挽着我,努力安慰着。
我兴致阑珊地慢慢往回走,楞了一下,并不在意:“有什么不太平的。”
“你是不知道。”清莹凑到我的耳朵根,“我也是听母亲说的,母亲是听柳才人说的,最近,房县传出了有关三皇子不太好的谶语,如今传的沸沸扬扬,流言这东西,没几日,就该传到京城了,皇上正不高兴呢。”柳才人与她母亲娘家占着亲,偶尔也进宫说话。
“什么谶语?”我心里一紧。
清莹大致说了一遍,见我有兴趣,就说开了,“你瞧瞧,太子还未定呢,就传出这话,不晓得的还以为三皇子要造反呢,就算知道有人搞鬼,皇上心里不也得不舒坦,所以,这几日,我爷爷经常被召进宫呢,回来也没个好脸色。你还是好好在家待着吧,没准是好事呢。”
她爷爷老荣国公是两代老臣,虽年迈,但还是很得皇上倚重。
第二日一早,眉儿偷偷告诉我,母亲昨晚身子不舒坦,白鹭自荐贴身服侍主母,她直言主母正是操劳她的婚事才会累了身体,她感念主母一番怜惜,必要服侍在侧才能安心。所以,父亲昨晚是歇在柳氏屋子里的。新婚之夜,父亲择她而弃白鹭,正是向全府堂而皇之地证明了她的地位和宠爱,白鹭第一仗就败了。
但我知道,这是母亲因着我的事对柳氏一家的妥协,我的莽撞打乱了母亲的计划,祖母并未在父亲面前闹腾,但是,最迟今晚,父亲一定会来我这里好好敲打我,我必要做好准备,博得父亲的怜惜。
果不其然,用过晚膳,我正在房中聚精会神地抄,父亲默不作声地走了进来。我佯装不知,仍然端着姿势,凝眉写。
“最近写的字倒是越发进益了。”父亲突然开口,看得出言语间放低了姿态。我知道父亲是人,喜欢我看习字。我连忙紧张地行礼,娇滴滴地唤了声父亲。亲自动手斟了一盏茶放在桌上。
“在外人面前对祖母这般不敬无妄,就是十一年我和你母亲对你的教导?”父亲正襟危坐在玫瑰椅上,突然发难,言辞激烈。我也不敢坐,直愣愣地站在下首处,万般凄怆地摇头:“父亲,女儿知错了。”
“子衿啊,你也是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在外人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你还拎不清,你这么说,授人以柄,置叶府于何地。”父亲见我认错积极,虽用词恶劣,但语气柔软不少。
我索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父亲消消气,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从小,父亲身边只有我一个女儿在身边,与我十分亲近,只是近几年,年纪大了,接触少了,但感情毕竟还在,他见我跪了下来,心疼地手都抖了,连忙扶我起来。
“老爷,您就原谅小姐吧,小姐对老爷是一片真心啊。”流云是个伶俐的,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换了这次说话的主题,在一旁哭腔,“您瞧,这是小姐给老爷纳的鞋底,一双又一双,小姐都藏着。”
父亲果然马上被鞋子吸引了注意力,迟疑地望着我:“这……”
“小姐说,自己做的不好,不好意思给老爷,所以,一直都在学,您瞧,都不知道攒了多少双了。”
她说到这里,我哭得更加用力了。
父亲接过流云手中的鞋子,盯着左右瞧了瞧,眼眶顿时红润,似是感慨无限,“的确是你的针线啊,不管能不能穿,子衿这般孝顺,父亲甚是安慰哪。”
说完,将鞋子一股脑地捧在了手上,走出帘子,递给了门外的丫头:“将这些拿着,回去好好存放起来。”
父亲终究是我的父亲,我有再大的不是,也改变不了他对我的爱。
最后,父亲的脾气雷声大,雨点小,念在母亲已经罚我禁足一月,就不再多罚什么了。第二日,我又被母亲逼着到祖母那里道了歉,再次过上了禁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