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从前厅过来的,能过来找你,自然也是你父亲应允过的,你在害怕什么?”他在我背后突然吼出了声,生生骇了我一跳。听得出,他已经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愤怒,他不喜欢我这种逃避的态度,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这么多天,我不断让自己变得无畏,变得对这段感情无所谓,让自己竖起坚强的堡垒,其实到头看来,不过是自我逃避罢了。我不过是不敢面对罢了。不,我不要这样,不,我不要这样。
我拼命摇着头,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前走。
“容玥。”他终于嘶声力竭地唤了一声,猛地从背后抱住了我,那么紧,那么紧,似乎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强烈又熟悉的味道瞬间包围了我的整颗心,温热的气息在鼻腔打绕,我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簌簌滑落。有谁说过,男子的拥抱是最好的良药。心中那个最柔软最坚强的地方正在一点点苏醒,一点点瓦解,一点点软弱。不过一个拥抱的功夫,我这么多天竖起堡垒瞬间就崩塌了,是可怜还是可悲。
“容玥,相信我……”他在我耳边不停的念着,念着。
我不知道怎么相信,只能痛哭失声……
他见我哭的伤心,也不敢轻举妄动,温柔地抚着我的背,“我不会娶她,你相信我。”一向果敢刚毅的他,此时此刻像一个毛头小伙子,紧张地结巴起来。
“对了,信。”他一拍脑门,从袖兜里掏出一封信笺递给我,“这是你哥哥给你的家。”
“哥哥的?”我一愣,也不哭了,惊喜地眨着眼睛,开心地将信笺打开来。
“从驿站一路送过来总要慢上个三五日,从我这走要快些,你若要写回信,我也可以帮你送过去。”他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好似邀功。
说起来,哥哥也有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我看过了信,又依着折痕一点点仔细地折好。短短的一封家,不过几个字,哪里抵得住千里之间的思念,难免心中抱怨。
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在军中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清寒,且军旅生活于容瑾而言正是如鱼得水,只有快活。”
他说的的确不错。
我俩正说着话,突然原来安静的院子里传来熙熙攘攘的说话声,我俩互相对看了一眼,隔开了几步,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来人居然是父亲,母亲,还有祖母,稀稀拉拉一大伙儿人都过来了。这就奇怪了,就算有什么事,也是会由下人通报了,让墨誉去前厅说话,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这点时间都等不得了。
“叶大人,这是怎么了?”墨誉上前一步,狐疑地问道。
父亲面容肃穆难堪,眉间幽郁沉重,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刚才定伯府有人来报丧,世子薨了。”
什么?我大惊,定伯府的世子,那,那不是昕妃的弟弟,那个叫,我脑子里莫名浮现起,他云淡风轻的脸,他眸子里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和无奈,这会儿,就,就死了?
“可不是嘛!前儿个不是还听说从宫里回去了,回去侍奉定伯府老夫人了,怎么这会儿子他倒先薨了,真是奇怪了。”大伯母显然不明白这里面的奥妙,虽然惋惜,也不过是闲磕牙似的口吻。
“唉,真是的,这新年里头一天就有人来报丧,真是晦气。”祖母更不晓得其中的关窍了,迷信地直皱眉。
墨誉和父亲并没有理会她们,四目相对,眼神间互相交流着什么。
“死因还没有透出风声,只是恐怕……”父亲谨慎地眯了眯眼,并没有说下去。
聪明人说话就喜欢留半句,墨誉果然明白了什么,朝着我们略一俯手,这事儿恐怕不简单,“本王先告辞了。”
父亲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见他要走,可是刚才屋子里我还有话没有说呢,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跟上他的脚步,在一旁嘀咕了一句,“我虽不想你娶她,但这事儿也切莫莽撞,我不希望你出事。”
“你且安心。”他嘴角挤出这几个字,冲我讳莫如深地一笑,就转身离开了。
要知道,不论事情如何发展,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母亲见我凝神不语,走过来将我拉到了身侧,父亲也是清了清嗓子,发了话,“好了,不论是不是年初一,死者为大,我们大家伙儿还是赶紧拾掇拾掇赶过去奔丧要紧。”
定伯府世子年纪轻轻就薨了,本就不吉利,且过世原因又不详,外界只传言是突发疾病暴毙而亡,更重要的是,世子之前有半年时间是常住在宫里的,你说这流言蜚语能制得住,本来世子去世不过一桩鲜闻,现下以讹传讹,已是朝野动荡,人心惶惶。世子的丧礼很是隆重,毕竟定伯府根基深厚,与之交好的武将颇多,影响深远,又身居要职,虽然现在一时不得志,就连皇上也抚慰良多。
可是,人都死了,再隆重又能如何呢!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说没又没了,不得不感慨。
三日后,丧仪结束了,母亲和大伯母是日日都去吊唁的,可谓诚心诚意了。回来时也是满身疲惫,说起定伯府中的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几次哭晕过去,卧榻不起,大夫人,也就是世子母亲,哭的嗓子都坏了,却依旧在灵前不愿离开,真是闻者伤心。或许是伤心过度了,定远伯今早上奏要一家子扶灵柩回老家西北,安葬世子。这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皇上也只能应允。
不过,父亲回府后又说,皇上体念定远伯一片苦心,派了墨誉带领一队军机卫跟着保护定远伯一家的周全。这也说的过去,只是不得不让人怀疑皇上的用意。我瞧着父亲说起此事时,忧心忡忡的神态,也是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