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神,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冲他勉强一笑,坐了下来。没成想,却望见他漆黑眸子里深沉探究的意味,但又似什么都没有,我甩了甩脑袋,感想自己想太多了。
“对了,这次真是谢谢小靖王殿下雪中送炭,这份情意我叶熙当涌泉相报。”父亲也是着急地失了分寸,这才想起来道谢。
“无事,我只是听说街上有人打听芙蕖闲人的消息,一询问,竟是叶夫人。巧的很,她正在我府中为本王母亲看诊,所以本王就急急请过来了。”
“哦,这样,靖王妃病了?”父亲忙问。
“无事,只是舟车劳顿旧疾犯了,如今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我和父亲都听徐太医说了,这芙蕖闲人性子刁钻,如若不是有交情的人是请不动的,这次还是多亏了小靖王相助。
时间像是负重不前,半个时辰的功夫,芙蕖闲人就悠哉悠哉地走了出来,我却恍若熬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连每一秒每一分的呼吸都是凝滞的。
我和父亲腾地一声迅速走上前,可是谁也没有勇气出声,只是凝神屏气地盯着芙蕖闲人的神色,只见她掏出绢帕擦了擦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懒懒道,“去看看吧,差不多了”。
父亲未等她说完,身子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连致谢都忘了。
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大喜大悲面前,谁又能控制的住呢。
我想要进去,可雀跃的脚步却生生愣住了,就好比经历了极度绝望之后上天突然给你开启了一扇希望的门窗,那种大起大落,我捧着胸口狂乱的心跳,几乎承受不住。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歪,就要失去重心,却突然有一双手狠狠撑了我一把,自然而然地,我就完全倚在了他的怀里。
“呜呜呜,呜呜呜…”我本来绷着的那根弦似乎一下子放松了,紧张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抑制不住的眼泪就像一场暴雨,汹涌而出,流的恣意,流的心酸,流的开心。
我就那样伏在他的手臂上肆无忌惮地痛哭不止。只恍惚觉得背后有一双手轻柔地抚着,抚着,最后,我也不知道了,我昏过去了。
等到我再次睁开眼睛,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伏在桌边打瞌睡的流云。我一动,流云就惊醒了。
“小姐总算醒了,吓死奴婢了。”流云见我要起身,连忙给我垫了一个大迎枕。
“我是怎么了?”我脑子还是糊里糊涂的。
“小姐是一悲一喜情绪失调,所以经受不住昏睡过去,芙蕖闲人说的,并无碍,可也睡了一天了,可不是让人捉紧。”流云服侍我妥帖了,又去将灯芯拨亮了几分。我才发现外面天已经擦黑。这又想起母亲来,急忙问,“母亲呢。”
“小姐放心吧,夫人已经无碍了,只是芙蕖闲人也说了,身子虚的很,起码得睡上一天一夜才会醒。如今正睡着呢,紫苑姐姐正守着呢。倒是小姐,一天没吃了,吃碗鸡丝粥吧,正炉子上温着呢。”流云逻里啰嗦地说着又出去唤人端吃食。
想起母亲不免就想起小靖王,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对着又进门的流云问,“昨晚我是不是,小靖王……那些个字眼我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流云当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重重点了点头,数落道,“可不是,幸好那时没人,大家注意力都在夫人身上,等到我进去一瞧,你倒在小靖王怀里哭的死去活来的,可不是吓死我了。您就是哭也找错人了呀。真是急死人了。”
我委屈地瘪了瘪嘴,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当时人都糊涂了,那顾得了那么多,也幸好晕过去了,不然真是尴尬了。
母亲的身子是缓过来了,可到底伤了身子,重要的是怀胎十月,孩子终究是没了,而且终其一生,也不会再有孩子了。这个结果不可谓不沉痛。我艰难地吃了小半碗鸡丝粥,就再也用不下了,脑子里乱的很。孩子没得太蹊跷了。如若来人是冲着三婶,可三婶现下好好的,那来人就是冲着母亲来的,母亲似乎对于处死如意和孩子反应有些太激烈了,不止激烈,而且是恐惧,不过,毕竟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又是死在自己手里,总归心下难安。可是难不成来人还能算准这个不成,不可能啊,不对,母亲临终前说,她的死是报应,对,是报应,难不成……想到这,我不禁冷汗涔涔。而且,母亲还说,如若她走了,让我拿着什么玉珏找靖王妃,她能护我周全,为什么,我从不知母亲还和靖王妃有交情啊,真是奇怪。
可是金妈妈来了?”我猛地爬了起来,撩起纱帐问。
今天守夜的是流云,她连忙扶我穿鞋,“是呢,来了好一会儿了。”
“快唤金妈妈进来。”我径直走到梳妆镜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头发。
“可是吵着小姐休息了,身体好些了吗?”金妈妈走进来,自然而然接过我的梳子替我细细拢起头发来。
我懒洋洋地摇了摇头,“妈妈知道的,我正等着听您的信儿呢。”
金妈妈闻言神情一凝,朝着流云使了个眼色,流云在外面说了句什么,屋外一众伺候打扫的丫头都退了出去。
“昨儿个是午时三刻遣了她们回去的。她们祠堂祈福,我就在隔壁审那如意。那丫头吵闹的厉害,可无论怎么下套问,她只说是有人传了纸条给她,说是她有肚子里这块肉作保,趁嫡妻未进门之前,闹上一闹,叶家顾忌到面子会提她做姨娘,可若这悄无声息地窝在背后,等主母进了门,何尝没有下作手段毁了她。我看许她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
“那,纸条可搜到了?”我不紧不慢地问,是人做的事儿就会有破绽。
“搜了,也瞧了,那人精得很,纸条竟是用中剪下来的字拼成的,意思也和如意说的差不离。”金妈妈一脸无计可施的模样。
我讶异地挑了挑眉,还真是一个好主意,“那她们呢,如意吵成这样,她们就没什么动静?”
“老奴正要说呢。”金妈妈眯了眯眼,冷笑道,“照道理我如此审问如意姑娘,那人听了如意的喊叫声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且夫人生死不明,她们怎么可能不着急担心,这时候定性不稳就要露出破绽了。”
“嗯,”我满意地浮起一丝笑容。
“柳姨娘到门口问过一次隔壁吵闹的是谁,怎么了,脸色平常,见问不到什么便未再出来。容瑶问过两次,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紧张的很,还命我们把如意的嘴堵上,秦姨娘只问了夫人的情形,白鹭倒是问了三次,不止问了夫人的境况,还问,何时把如意挪出去,这般吵闹扰了佛门清修。”
“白鹭最近可有什么异常?”我心中百转千回,她们每个人都很在乎母亲的情况,可守门的人守口如瓶,问不到答案一般人就不会再问,图惹是非,这点上白鹭最可疑,而且最在乎如意死活的人唯独那个背后之人,她虽认定我们找不到把柄,可到底心下难安。
“没有听说什么异常,他得老爷的宠爱,对夫人也是毕恭毕敬,没什么特殊的。”金妈妈见我如此问,也细细思量起来,“小姐可是怀疑白鹭?”
“说不上来,照道理这里面最了解母亲的人是秦姨娘和白鹭,秦姨娘我倒不怀疑,反而白鹭……”如果母亲手上真的有什么腌臜事情,白鹭或许是知晓的。
“你去查查这几日,谁去过三叔的院子,查仔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