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儿事呢,是容瑶,已经与张府二公子换了庚贴,基本这桩婚事算是订下来了。
第四件事儿呢,原本与我毫无关系,西北战事停戈了,想想也是,西北最怕的就是冬季,天寒地冻,我们后背军粮源源不断,他们呢,所以,大约一个月前,他们就起拔回京了。为何与我又有关系了呢,因为三个月前,小靖王又被派往西北,据说为着西北朝代更替之事,西北部落老首领去世了,底下儿子争抢了起来,这也是被我们钻了空子,现在战事了了,那小靖王也该回来了。
“芽儿可到了?外面眼瞅着就要落雪了,可别堵在了路上。”写完最后一篇,我放下手中的狼毫,眺着窗外乌沉沉的天幕,感叹着。
流云利落地搅了一把手巾子给我擦手,又递上来那个绿釉九桃小香炉给我暖着,一边安慰我:“小姐放心吧,这个点儿差不多就该到了,我让倩儿再去二门口望上一望可好?”
说着,流云端着铜盆递给了门口的木桦,就要去喊倩儿,正巧着眉儿欢欢喜喜地跑进了院子,嚷嚷着:“小姐,小姐,厉妈妈和芽儿回来了,正在夫人院子里呢。马上就来拜见您。”
我心中一阵雀跃,又瞧了瞧黑云压阵的天儿,连忙吩咐流云:“你去把我送给厉妈妈的匣子拿过来让眉儿给送去。”又招来眉儿细心嘱咐:“你把那匣子送给厉妈妈,就说我的一点心意,另外让厉妈妈别过来了,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明儿个不就见着了。”
“是。”眉儿脆生生地应着,下去了。
很快,芽儿就过来了,我支起窗棱架子,远远地朝她挥手。她着了一身翠绿幽幽的鼠毛冬袄,料子还是我赏她的。梳了简简单单的两把头,白白净净的面容上遮着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看着一张小脸还没有巴掌大。
每每看到她的脸,我都不由得一阵堵塞,但还是挤出了灿烂的笑靥,亲自掀了帘子迎她进来。
“小姐。”她甫一进屋,就是一声呜咽,紧接着,马不停蹄地跪了下来,眼泪就簌簌而落:“芽儿回来伺候小姐了,谢小姐收留芽儿,给芽儿体面。”
我连忙搀着她的胳膊扶了起来,口中劝慰:“说什么傻话,你伺候我一场,我还能薄待你么。”
流云见状,机灵地搬来了小杌子,热络地拉着芽儿,侃侃而谈:“你可算回来了,快坐下暖暖身子吧,小姐可天天念着呢,你既然知道小姐待你好,那你以后更尽心地伺候也就是了。”
“那是自然的。”芽儿刚要坐下,又立刻墩身应着,几个月不见,像是生分了不少。又见我看着她瞧,脸上一惊,尴尬地埋下了头。仔细看,她脸上疤痕还是很明显的,我心中万般怜惜,可也无奈,柳眉一勾,梨涡漾起柔软笑意,“你今儿个就好生休息休息,明儿个我让流云把你的活儿重新安排下。”
芽儿一听,展颜放肆一笑,顿时精神抖擞,点着脑袋连连应是。这丫头我知道,就怕我不要她,见我又安排事情给她做,她才真的安心了。
等到她走了,我脸上的笑容也放了下来。
“小姐怎么了,芽儿回来了,您不是一直盼着么。”流云见我怏怏不乐地苦着脸,小心地问。
其实我自个儿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怪怪的,便也未说什么,只是吩咐:“既然芽儿回来了,你让人到母亲那里告一声,通知她的家里人过来看看吧。”
“这敢情好。”流云夸张地提高了声音,神态轻盈地跳脱着:“你瞧,小姐对她好着呢,我们都嫉妒了。”
“呵呵呵。”我百无聊赖地笑了起来,“到底,是我害的她这么好的一桩亲事黄了,她心里不知是不是会怨我。就是她不怨,她老子娘想必也是心里不舒坦的,只是人老实,什么都不说罢了。”
“小姐填补过去的田地够他们嚼用一辈子的了,这补偿还不够么,再说她是您的婢女,为您所用不是理所应当,就算她的亲事黄了,您将来不还可以为她觅得良配么,由您撑腰,她这辈子日子还能不好过。”流云百般劝慰着。
这话倒也不错,不管怎样,只要她愿意,我会一直带着她的。
芽儿性子格外细腻安静,原本在我屋子里接替锦瑟,管着我贴身衣物针线上的事儿,后来这差事就交给了倩儿,如今回来了,我想着,还是让芽儿做针线上的活儿,让倩儿跟着流云浮珠打下手,因为浮珠我带不走,这几年我得把他们锻炼起来才行,不仅是为人处世,办差事上面,就是墨上面也要有所涉猎。为此,我决定每日里抽出小半个时辰,列出了一个计划表,打算盘、记账、读、写字、画画都得略知一二。个别哪个上头有天分的,再往精细里学。算算也就两三年的功夫了,还挺紧张的。
第二日,用过了早膳,芽儿的母亲和嫂子就进了府,在芽儿的屋子里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来给我见礼。我在暖阁里见了她们。
她母亲着了灰布缂丝碎毛的大厚袄子,黝黑的皮肤道道折痕,五官也是灰溜溜的,看着就是老实的庄稼人,就是她嫂子穿的是暗沉的土黄带镶毛的穿丝袄子,过于丰腴的身姿,看着也是木讷呆板。见了我只是一味地扣头感谢。
“起来吧。”我朝着流云使了个眼色,流云搬了小杌子给她们三人坐了。
“今年收成还好吧。”我随口捻了个话题。
老太太拘谨地呵笑:“是是是,多亏了郡主小姐,给的是实实在在的好沙田,我们是种惯了沙田的,只等开春了。”
“那便好。”我喝了一口茶,心中舒坦:“将来种了作物瓜果,我也会着人找路子给你们售出去的,你们只需安心种好了便可。”
“这,这……”老太太嘴拙,脸上堆着笑,连连又是扣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那大嫂子也不会说话,只是跟着手忙脚乱地扣头。
“芽儿是个忠心侍主的,这便是对芽儿的恩典,你们可明白了?”流云站了出来,雷厉风行地将话挑明了。也就是说,芽儿的事儿到此为止。
“是是是。”两人岂敢不听,又是扣头应是。
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该做的我都做了,也算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