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寒鸦,黄沙,茫茫大漠。
苏辛很懵,他真的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被一个布娃娃随手杀死,经历万般绝望勾起内心无数恐怖回忆来到鬼界,还没来得及回人间,又因为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被那个姓叶的大美女的气浪直接撞晕,再醒来就到了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撩妹有风险,摸头需谨慎啊!
虽然不知道身处哪里,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还是让苏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什么:“我依稀记得之前在哪里看过,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行走时按Z字形走是最安全的选择。”
心里暗暗地夸自己机智,苏辛改变前进的方向,一步,两步,三……三步?苏辛一脚踩空,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倒在沙地上,柔软的沙地被砸出一个大坑。
“这什么鬼情况,盗墓小说都是骗人的吗,说好这样走更安全呢?”苏辛用力把自己陷进沙坑的半边身子拽出来,青绿色浑浊的黏液沾满了苏辛的鞋裤,“这下面一定埋了什么,反正走这么半天也看不见个人影,倒不如往下挖挖看看。”
苏辛跪下来,脱下外套包住手,一捧一捧地把刚刚自己陷进去位置的沙捧到一边,越往下挖,越多黏液从沙子的缝隙渗出来。突然,一只小臂长的蜈蚣窜出,巨大的毒颚直冲苏辛面门,苏辛下意识用手遮挡,包住手的外套瞬间被撕开。
一击不成,蜈蚣立刻扭转身形,一口咬住苏辛的手臂,化为一股黑烟,钻进了苏辛体内,苏辛的左臂顿时乌黑一片,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古铜色的光。
之前模糊的记忆开始在苏辛的脑海中翻滚,苏辛跪倒在地,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双太阳穴一跳一跳疼痛难忍。毒辣的太阳将整片荒原上的每一丝水分蒸干,却蒸不干苏辛身上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汗。
“呃啊啊啊——”四周的荒漠和刚刚急剧的疼痛感突然全部消失,苏辛在一个类似于火山洞口的地方正做着自由落体运动,洞口处的亮光越来越远,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苏辛在空中不停地调整姿势,眼皮没来由地一跳,“我这是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如果是幻境为什么痛感那么真实,如果是真实的世界,刚刚的戈壁又去哪里了。”
洞口已经缩成了一个小光点,黑暗笼罩了仍在下落的苏辛,虽然看不见洞的最底部,也无法知悉自己究竟下落了多久,但苏辛心底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胃一阵阵抽搐,不适感涌到嘴边,转变为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呻吟。
“之前刚到小岛,我把外套拧干搭在身上,慌乱中早就不知道遗失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用外套包住手刨开沙子呢?这里是,我的梦?”
“不,”耳边一个苏辛从未听过的男人声音喃喃到,“这里是你前世,也就是我的记忆。”
先前脑子里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
硝烟横飞,断肢残破,拦腰斩断的尸体,凝在空中的黑红色的血,干瘪的沾满沙土的眼球,泼在地上已经冻成海绵状的黄白色物质,以及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的绝望,无助,疯狂。
“你输了,不要妄想着翻盘了,你那些所谓的朋友,同僚,当然,还有她,你的恋人,”战场的中心,一座用尸体堆成的山下,一个一袭红衣的女子,拖着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语气中满是戏谑,“他们要么投降了,要么就像她,遍体鳞伤,生不如死。哦,当然,你不用抱什么希望,她死了,我亲手杀死的,死之前那叫一个忠贞不屈啊,搞得姐姐我一点兴致都没有。”
“怎么,连露脸都不敢吗?还做着你鬼界安定的美梦呢,”尸山的另一个方向,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了一排鬼兵,身上缠着的锁链不停摩擦,发出刺耳的嚎叫,“叶领主多么血性的女子,和我交手数合身上的白衣都被血染红也不退缩,居然选了你这么个废物,连给她收尸的勇气都没有。”
“人家这才不叫怕了,人家这叫韬光养晦,背地里不知道哭得多么梨花带雨呢。”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轻摇罗扇,眼波含春。
“什么梨花带雨,他就是个只会吃软饭的娘们,看老子把尸山劈开,打碎他的王八壳。”平地起一声惊雷,一个身高数尺的长须大汉手持大斧,卷起一阵狂风。
“先不要冲动,这家伙心思缜密,必有后手,我们还是探查一番为好。”羽扇纶巾,生显得有点狼狈,衣服撕破了好几个口子,下巴上的山羊胡一翘一翘。
战场渐渐安静下来,尸山的周围大大小小站着几十道身影,偶尔还有伤重的鬼兵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我们等什么,他不出来,咱站到这里大眼瞪小眼干啥啊。”长须大汉沉不住气,长柄大斧重重锤击着地面,“一个个的畏手畏脚,让老子好生厌烦。”
轰隆~轰隆~整个鬼界微微颤动,尸山上的尸体不停滑落。软黏黏的绝望游荡在战场上,像章鱼吐的墨汁在海底旋开,寒冷沉静缓慢地向下潜,一同笼罩在众人身上的还有无尽的黑暗,强大的气场压在所有人的灵魂上。
“小心点,他要动手了。”围在尸山周围的众人作鸟兽散,各自占据着自己认为有利的地势,浑身紧绷,一时间,原本陷入死寂的战场,几十道煞气冲天而起。
啪——毫无预兆,尸山突然四散炸开,露出包裹在里面的白骨王座。砌成王座的头骨上暗暗有流光闪烁,几只通体黝黑的蜈蚣受了惊地四散开来。
王座上,没有人。
“轻松一点,我不会把你们变成尸体。”半空中男人低沉的声音穿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像无数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心底,有头有脸的几位面色铁青严阵以待,修行尚浅的早已缩成一团,视情况盘算着偷偷溜走。
“鬼界本应很美,在这里,每一种情绪都有着自己的颜色,没有什么能成为秘密;鬼界本应很和平,在这里,亡灵得到超度,魂魄得以永生,恶鬼灰飞烟灭。只可惜,鬼界有你们。我不明白,乱杀滥伐,权财交易,明争暗斗,在你们眼里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我不屑于用这些手段,换取一时的欢愉和苟且的生活。”
“这就是你被背叛的原因,我想你比谁都清楚,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都在鬼界里摸爬滚打,凭什么只有你立这个牌坊。”红衣女子松开那具尸体,退后几步,“姐姐我很敬佩你,在所有人装疯卖傻时你敢站出来,你敢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赌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这本身很有勇气。可惜你,生不逢时。”
“人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那些事,我做没做过,你们相当清楚。”
“这么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喽,”罗扇轻摇,鬼哭连连,“你是很强,但我们众人联手,你又有几分胜算?最多也不过是拉几个人给你陪葬。”
“陪葬?就你,也配?”
“你说过的,不会把我们变成尸体。”暗处,一个穿着鬼界统领盔甲的白须老头战战兢兢地说。
“你们不会有尸体,”一道银白色的闪电,撕破了天空,“我会让你们的灵魂,从此消散。”
雷闪过处,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白骨王座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孤独的身影,削瘦,忧郁。
“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