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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钟四

我开始发愣就是从那之后开始的,我妈说每晚我只要到凌晨三点就会在睡梦中大哭大闹,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惊吓一样。起先的时候家里只是以为我被吓到了,去帮我除惊,结果除惊根本不管用,而且每晚都这样,他们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劲了,问我则什么都问不出来,因为我只知道自己是哭闹着醒过来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根本不知道。

于是这才去找了神婆来看,最先家里找的是个村里的神婆,那个神婆来到我家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什么来,说是寡妇国兰的阴魂缠着我,所以半夜我才会这样,于是她帮我又跳又念的做了一通,又叮嘱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就算完了。

我家里也都一一照着做了,说来也奇怪,做过之后,我晚上果真就不哭闹了。就在我家里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时候,却发生了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是第五天的时候,我妈夜里醒来,忽然看见床边一声不响地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而且我妈醒过来的时候,我还发出诡异的笑声来,吓了她一跳。

然后他们才发现,之后依旧是夜里三点,我就会悄无声息地到他们床前站着,时不时地发出那样诡异的笑声来,有时候甚至还会听见我低声说着什么,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一样,然后他们才意识到,我身上的问题并不是已经解决了,而是变得更加严重了。

我第一次见钟四就是那个时候,钟四是个先生,他是奶奶专门经人介绍请来的,中间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来回,总之我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好些天之后的事了,那时候也正是全家束手无策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竟觉得有些莫名的害怕,于是藏在了我爸的身后,然后他就定定地看着我,就像是看到我身上真的有什么一样。

他这样看了我有几秒钟之后就将视线转向了我奶奶,我听见他和我奶奶说:“他中邪了。”

听见中邪两个字,全家人像是有所准备,又像是完全出乎意料,然后奶奶也看了我一眼又问钟四说:“那有的解不的?”

钟四又看向了我说:“我还不确定,得知道是什么近了他的身。”

之后我只记得到了屋子里,钟四点了一支香让我拿着,他让我双手捏着香,让我跟着他做,当时他让家里人做了一个供桌,上面供着一块掉漆的木头,那时候我还小也不知道是什么,像是一个盒子,最后我就是正对着这块木头在拜,拜完之后,他让我闭上眼睛,我感觉闭上眼睛之后就好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没听见身边有什么人说什么话,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手上拿着的香已经烧完了,只剩下最后的一小截香柄。

而其他人的神情也颇为奇怪,都看着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我妈然后就把我抱了起来,也没说什么,我就听见钟四说:“得在丑时的时候带着他到寺里去一趟。”

钟四说完看了我一眼,但是他这一眼里的神情却很复杂,我看不懂,感觉就像是一道深渊一样。

当天晚上他就领着我去了寺里,似乎是已经是事先说好了,除了钟四我家里的人谁也没有跟来,只是在我们临出门的时候烧了纸钱,钟四给了我一炷香让我拿着,然后就牵着我出来了。

我有些怕他,一路上一句话也不敢说,大约走了半程路的时候,他问我说:“你见过它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就茫然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见我愣着不说话,就没有继续问了,到了寺门口的时候他重新点了一炷香拿给我,然后和我说:“进去之后你记住无论谁和你说话都不要回答,手里的香要握紧,如果发现手里的香熄了第一时间跑到寺外面,我在你的胸口画了辟邪符,里面的东西应该拦不住你。”

我更觉得害怕起来,只是点头,然后他就牵着起进去,我只感觉黑洞洞的寺里十分瘆人,感觉一股子一股子阴冷劲儿从里面扑出来,我看了看手里的香,香明灭闪了几下,像是也感应到了。

钟四一直领着我去的地方是寺里已经荒废的大殿,在走到大殿前的院子里的时候,我忽然听见有人在哭,像是我堂哥的声音,声音悠悠远远的,像是在院子里,又像是从别的地方飘出来的,我看了看钟四,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我不敢吭声,只是拉着他的手更加紧了一些,他感觉到我的害怕,握着我手的力道重了一些。

他牵着我一直来到了殿前的院子里,只见殿门是开着的,里面黑洞洞的。我们到了院子里之后刚刚小孩的哭声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人走路的声音,不是从别处传来,正是殿门里头。

我看了看钟四,他站在夜色里一动不动,似乎也听到了这个脚步声,他这样站着有了三四秒,然后忽然问我说:“里头的人是谁?”

我根本不知道,而且也不防钟四会这样问我,就只是看着他一直不说话,然后我就听见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你应该见过他的,应该见过的。”

他也没说这个人是谁,自言自语了一阵之后就拉着我说::“我们进去吧。”

一直不吭声和的我这时候怯生生地回了一句:“我害怕。”

钟四看了我一眼,就弯下身子把我给抱了起来,在他把我抱起来的那一瞬间,我的记忆像是忽然回到了那天在佛堂里头的情景,而且紧接着一个念头也忽地在脑海里闪现了出来,我记得那天晚上和尚把我抱起来之后说了一句:“闭上眼睛。”

记忆的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再后面的就想不起来了,而且几乎是与此同时,我听见钟四也和我说了一模一样的话——闭上眼睛。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甚至觉得钟四就是那天抱着我的和尚,我开始有些剧烈地害怕起来,然后钟四就又朝我说了一句:“闭上眼睛,否则会看见害怕的东西。”

我于是吓得立刻用手蒙住了眼睛,我只感觉钟四抱着我一直往佛堂里走上去,然后跨过门槛来到了殿堂里面,随着我们的到来,我听见里面踱步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直到钟四已经站在了佛堂的大殿里,里面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来了。”

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移开了双手,想看看这个人是谁,可是我睁开眼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整个佛堂里寂静地就像是只有我和钟四在一样,刚刚说话的人根本已经没有了半点踪迹。

这时候我才留意到我手上拿着的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熄掉了,我正打算告诉钟四,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因为钟四的头一直抬着看着佛像的头,我于是也看过去,在黑暗中,我好似也看到佛像的头上有什么东西,像是一个人站在那里,又不像。

我正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钟四忽然把我放了下来,我发现他的神情和来的时候相差很大,他重新点了一支香给我说:“我低估了缠着你的这个东西,这不是普通的亡魂,现在我们被它引诱着到了这里,恐怕活不成了,你拿着香自己回去,记住自己跑回去无论路上听见什么都不要管。”

我听见他这样说就要吓得哭出来,但是强忍着,他烧了一张纸钱,将黑暗的佛堂点了一些,然后他摸着我的脸说:“不要害怕,我帮你开了路,快去吧,晚了就谁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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