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千禧年迫近,街头大量出现具有煽动性的传单和小册子,还有所谓的科学著作。成千上万的人在街头演讲、游说,宣传着诸如上帝、佛祖、天、物理、神秘学。 官员、学者和贵族展开激烈辩论,大致分为两派,反对派认为上帝已死,普通人耻辱犹如动物,只有“超人”才能挽救人类的退化。而保守派觉得反对派不够激进,他们考据出这里是“多玛城”,曾被洪水覆灭的罪恶之城,上帝会再次降下大洪水会洗净一切罪恶,让世界重启。 佛教徒则宣扬说任何事物兴盛到顶点,就会迎来可怕的湮灭,在末法时代,万物众生都要遭受地狱之苦。 末日求生派们囤积罐头、方便饼干、卫生纸等物资,研究藻类和微生物,修建地下室,搭建帐篷,收集旅行装备,以便在末日到来后寻找新的家园。 但人们还是越来越不幸,越来越生不出小孩,因为人已经远离了森林原野,涌入钢筋水泥打造的大都市,去迎接广告媒体宣传的那种霓虹闪耀、崭新时髦的新生活——荒谬绝伦。社会环境到处都是疾病一样的辐射……电视、电话、洗衣机、微波炉,还有该死的味精、酱油、豆浆、方便面,这些令人不幸的人工致癌物,被包装成美好生活的象征,与电线杆和塑料垃圾成为无处不在的风景点。 除此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研究会同好会,谈论科学、艺术和未来。 火星会上有外星人吗?火星适宜居住吗?科学家制造仪器用于接收和发射太空信号,把记录人类明的档案发射到月球,人类的记忆和遗产哪怕在宇宙飘荡10亿年也不会损毁。 地球上有身高3米的巨人遗骸,玛雅人的水晶头骨,木乃伊的千年诅咒,以及越南战场活下来的丧尸和吸血鬼。 日本不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太阳是一团烧的大火球,已经烧了5亿年,一场小小的太阳风暴就能摧毁地球磁场。日本的水管是按照枪管尺寸铸造的,紧急情况下能够就地取材造枪。 人们津津乐道着这样的话题—— 还有1986年和1996年出现的彗星。 它是世界末日的信号,人们沉浸在这样的想象里——显然它知道,一切都糟糕透顶,道德沦丧,当时的人们就生活在这样的泥潭。 已经做错的事情是无法回头的,人类的错误必须由人类承担,社会生活如此光怪陆离,荒诞无稽,有人逃脱了代价,更多人却要被迫承担更多。 自泡沫经济以来,高失业率和社会问题增加,包括自杀率的增加、无家可归的人数的增加以及家庭破碎等问题。 事实远比新闻报道来得更加糟糕。地震、台风、海啸、过劳死、贫困危机、女性援|交、青少年犯罪……这些坏事情,总是交替来回滚动,毫不稀奇。每一件事情,就像彩票抽奖的小球,在飞快卷动的机器里来回跳动,在每天摇出新的中奖号码。噩梦是一定会发生的,不是发生在过去,就是发生在未来。 无所事事的人们走上街头,歇斯底里地狂叫,社会被笼罩灰暗绝望的氛围笼罩,到处都是眼神麻木身躯疲惫的人。唯有宗教组织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要求信徒捐献财物洗净罪孽,以换取内心的短暂安宁。 现世无望,只有绝望和苦闷,只有精神世界才是真实有意义的。知名学者也狂热地探索虚假的永生和虚假的网络世界。人心鼓动,诅咒躁动不安,结社和讹\党宣扬要清除低劣的繁殖,维持人类明的延续。有人戏称福利院才是死人第三多的地方,前两名是火葬场和医院。大量的人走上街头无所事事游荡,诅咒也越发猖獗可恶。 千禧年到来之际,失业游民、手工业者、学生、农民、事务员、商人、记者、警察等等,各式各样的人加入跨世纪前行的队伍,人们自发聚集在世纪钟下守候祈祷,紧张地跟数着倒计时:十、九、八…… 三!二!一!—— 钟声响起,广场爆发欢呼。 末日已经过去了,他们再一次活到了第二天,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谢天谢地! 如今,五条悟已经能完全流畅使用无下限术式。 这意味着,他变得无法触碰。 在无下限的作用下,靠近他的物体会受到无穷级数影响,接近永远地收敛,而不会实际触碰到。“永远追不到的乌龟”已然成为他独自品尝的真实。 直到最恐怖的一次剧痛发作,五条家才知道,六眼已经彻底影响到他的视觉。 原来在五条悟眼里,每个人都混合着咒力,就像普通的视频上面覆盖了一层热成像图。 五条家一度很担心这个,害怕他眼中没有真实的生命了。 六眼的视觉中,有情生命的一切形态都以咒力的形式呈现。 人类就是一
团稳定的人形的咒力,需要祓除的诅咒和咒灵是一团暴动的非人形的咒力,他不会被外象蒙蔽。 所以他能够看穿皮囊,看破幻象;他的心里也是没有种子,没有寄托的。 不知何时,五条悟竟然冠上了改变咒术界平衡的名头。 自平成时代以来,诅咒的活性大大增强。诅咒猖獗,稀奇古怪,导致了大量受害者出现。 总监部对诅咒的监测越来越不准确,新型的咒灵和术式也越来越多,行动越来越诡异狡诈,“窗口”把上级咒灵评定为低级咒灵的情况也大大增加,老一套的方式越来越难以应对新形势下的危机,术师伤亡惨重。 早该退休的术师也不得不出来挑大梁,勉强维持住了咒术平衡。显然更为糟糕的事实是,咒术界的运作方式,已经不足以支撑培养-祓除-报废的循环。诅咒的膨胀速度远高于术师的培养速度,年轻术师如同消耗品一样地被投入源源不断的任务中,任何象征性的经济补贴都收效甚微。 换而言之,即便加大马力,强大的术师仅仅只能保持自己不受危害,并不足以保护年轻术师的青春和生命,并且把他们教育成为合格的继任者,把未来托付于他们手中。 并且基于“祓除诅咒”的特殊供需关系,咒术界对高级术师赋予的特权和保护,以及对低级术师的欺压和欺骗,更加加剧了这种不平衡。 在此之前,咒术师本不是如此高危的工作。 在社会层面,迈入千禧年带来了强劲的信心,昭示着经济社会逐渐复苏,各项数据也稳中向好,新时代的年轻人却令人担忧。 比起上一辈下克上不服就干的抗争勇敢,在世界社会剧变中表现出的坚韧勤劳,新时代的成长起来的人失去了信仰和追求,被开除人籍,结结实实地担当起平成废物。 不知道是否有政治的因素,或者高层习惯性的丧事喜办,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咒力的改变归结于【六眼】的出生。 原本这事与五条悟无关,却有人为了利益说谎。 把咒术界的失能停留在咒术传承层级,用六眼预示咒术时代复苏和利好咒术师崛起,显然大大低估了诅咒持续增长的危害。 五条悟在暗网的悬赏金也跟着水涨船高。 抛开事实不谈,杀掉五条悟乃是为民除害。 他甚至会自行去找咒灵祓除,五条家的训练完全满足不了他。 他像个幽灵,在东京的街头游荡。 街区狭长,高楼林立,人口稠密,所到之处弥漫着大城市特有的臭气——有点像沥青烤焦、冻肉腐烂、油脂沉积,饱含着竞争意识,失落沮丧,痛苦耻辱……融入赖以生存的空气,永远不会散失。 普通人的察觉不到这样的气味,因为臭气——【诅咒】就是从他们身上产生的。 穿过都市的街区,闯过大街小巷,穿过浓稠的空气,潜藏其中的咒灵,就像黑暗的凶猛的鱼,在深海水压里长出不见天日令人作呕的形态,假使你无意间从它身边走过——看了一眼,它就要狠狠咬住,把一切都咬碎,拖入乱糟糟的深渊。 抹香鲸是海中的巨无霸,它的油脂是龙涎香的原材料,被誉为海上漂浮的黄金,全球要猎捕六万头鲸鱼,用于制作香水等生活用品。假设它未经稀释处理,只会发出浓烈的粪便臭味。 通常诅咒是非常糟糕的,诅咒令人讨厌,流动的气息固化为过于浓稠的色彩,在他的视觉里无所遁形。 他不紧不慢,祓除着东京漂浮的诅咒,逐渐扩大着自己的狩猎区。 “请等一等,我有喜欢的人了,请告诉我怎么办?。”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生突然紧张地跑上前。 “哈?”五条悟回头嫌弃地说:“——问我?我怎么知道。” “怎么这样……”女生崩溃般地双手捂脸哭泣。 五条悟不止第一次被当做幻想系,除了祈祷恋情,甚至有人递名牌要不要当明星牛郎。这些事情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把捏爆的诅咒像垃圾一样扔掉,拐进电动城打游戏。 他满头白发,戴着盲人墨镜的轻浮形象,在五颜六色染发的年轻人间不算出挑。 跟千禧世代的大部分少年一样,爱好个性和自由,崇尚数字化的社交和娱乐方式。 闲暇喜欢花大把时间打游戏,刷排行榜,喷垃圾话。 某个打柏青哥的无聊分子,先是在2h发表了一通政键,接着又在雅虎社区讨论美少女游戏,又在本地的灵异板块舌战群儒,他火气上头,跟对面那串乱码对喷了一个晚上,发誓要杀掉对方全家。 “好,我在这儿等着,不来的人是狗。”乱码用户回。 两
人约定好见面地点,这家伙就把扳手别裤腰上,怒气冲天地过去了,“喂!就是你小子吧!”当他看清楚五条悟的脸,脸色剧变,冷汗就下来了。 五条悟被打断游戏进程很不耐烦,一手扶着操纵杆,歪着头问:“你认识我?” 这位柏青哥的兼职身份是诅咒师,他不敢说他上周还在论坛热烈讨论要如何杀掉六眼,并且在暗网投钱赌五条悟输。 “六眼出生的时候真是热闹,五条家已经几百年没这么热闹过了。”有人说。 “五条悟的出生意味着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要被淘汰了。”又有人说。 只有政客和教育家才爱宣扬人人生来平等的鬼话。 有的人出生就受到神的宠爱,而有的人受到的宠爱显然格外地多。 这其实有点狡猾,人的出场设定并不是互相攀比,一定要比别人得到更多更招摇,没有这回事。人生来就是要追求自己没有的东西,正因为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才会希望有人能够代替自己做到。 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五条家接受得格外平静。 因为对咒术师而言,无情并不是贬低,而是赞美。 而是要以自我控制和自我超越,极度的自力,突破良行与恶行的对立。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仍旧有人能够牵绊他,那就只剩他自己了。 无论如何,教会他融入社会所需的一切,已然迫在眉睫。 本着让他学习社会常识,五条家把五条悟安排进了高专。 他们觉得最好是京都的高专,御三家的人多,离家近,方便就近看顾,令人放心。开了半个月的大会小会,决定好方方面面的细节。 五条悟却说他要去东京就读。 五条家只集体沉默了三秒,立即见风使舵喜笑颜开:“不愧是少主啊!好的少主,没问题少主——听您的马上安排。” 然后就安排上了。 班主任也是千挑万选的夜蛾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