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嘚嘚——”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踏碎了青石板街面的宁静。
马上骑士长衫礼帽,斜背盒子炮,满满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俺周四郎又回来了!”要不是月色东升,夜幕朦胧,他周四郎都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将街坊邻居全闹出来,瞧瞧他们眼里不成器的周四郎,现在发达的模样。
“上去敲门啊,愣着个什么劲?!”周四郎勒住了驮马,挥挥手道。怎么的,门楼高大又怎么样?是俺的长辈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儿的腆着脸来请俺吃酒!
“呀,是四郎来了?快请,快请啊!”拉开了大门,周四老爷看到了让他吃惊的一幕:顺着大门,一边两排各站了二十个黑衣汉子。人人腰扎宽带,肩背盒子,很是精干的样子。
“叔,你老身体可好啊?”成功人士自有成功人士的气度,既然昔日高高在上的周老爷都低下了头,周四郎反而倒客气了起来,“来的匆忙,太君的任务急,就着急忙慌地让你侄儿媳妇包了两根老参,你不要见怪啊!哈哈。”
“咦,让你破费!”周老爷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客气一下就手接过。心里却是啐了一口:还好意思提什么侄儿媳妇,不就是妓院里的两个婊子么!能进得了宗谱?!
“叔啊,闲话俺也不多说了,这次来主要是太君要征粮。”两杯酒下肚,周四郎开始说道:“自古到今,庄稼人种地,免不了的要交皇粮国税。过去那是交给国民政府,现在是皇军占了天下,这粮自然要交给皇军。多少皇军还是沾了个皇字的嘛,征粮天经地义啊!哈哈——”
“那么的,皇军这个是要征多少粮呢?”周四老爷眼角抽抽,问道。
“河源十个大镇,一共是五万担军粮,俺们三岔口该分五千担。”周四郎揪下一根鸡腿,大口咀嚼着。
“那么多?往年俺们镇最多也不过交两千担啊,这翻了番还带拐弯,咋能交得出来?”周四老爷眼皮跳跳,听到了最不好的消息。
“叔,这个数字是皇军定下的,高是高了点,但现在是战时么,交不出来也得想办法!”周四郎也知道这事儿很难,不过日本人发了话,哪个敢违拗!
“那你也不跟他们说说,俺们三岔口镇可是大半都是山地,水田撑死不过三千来亩,摊下来都快上交一多半产量,来年这是要饿死人的呀!”周四老爷很清楚镇子的底细,照着这个交法,等不到来年开春,镇上一多半的人家就得断炊!
“这个俺就管不着了。叔,先不要谈什么来年了,先把眼下过去了再说吧!”周四郎眼珠转转,“可千万不敢说交不出的话,顶撞了皇军,那是要杀人的!”
“这……唉!”长叹一声,周四老爷忍不住要为自己打算起来:他家三百来亩水田,二百多亩旱地,照这个交法,那可真是要扒了自己一层皮了!
既然自己舍不得扒皮,那也就只好摊到佃户头上了!
唉,造孽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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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交这么多粮?没有!”愤怒的汉子一下子跳了起来,照这个交法,家里交完租子落下的粮食至少要搬走一半,那家里六口子只有把嘴扎起来了!要不到过年,就要喝西北风了!
“老乡,你不要难为俺们,俺家也是种地的,知道你们难……可不是没办法嘛!”催收的伪军苦着脸色,心有不忍。
“俺不管,这个粮俺不能交。”汉子拄着铁锨,护住家门。
“怎么?想造反哪?”周四郎晃荡着膀子,“来啊,给俺进去搬。”
“俺看谁敢!”汉子急了,抬起了铁锨。
“绑起来,送镇上维持会,关他几天就老实了!”周四郎挥挥手。
“俺跟你们拼了!”汉子胡乱地挥舞着铁锨,狂吼道。
“吧勾——”一声枪响,带队的鬼子毫不手软地命令射击。
“他爹——”一声呼喊,女人看着软倒的男人直接晕了过去。
“狗日的,俺跟你们拼了!”半大的小子挥舞着菜刀冲了出来。
“杀给给!”两个粗壮的鬼子挺着刺刀,一左一右地扎进了少年的身体!
“我噗——,狗日的——小——鬼——子——”少年憋着最后一口气,将满嘴的鲜血喷吐到鬼子的身上!
家破人亡,粮食被抢,当晚,女人就忧愤地上吊了。只剩两个孩子哀哀地哭倒在坟头!
……
十月的河源县,没有了丰收的欢声笑语。
随着鬼子、汉奸的征粮脚步,到处是百姓们不甘的哭泣和哀告。
胆敢反抗者,死!
桀骜不逊者,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