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巍峨无比的血色巨峰之底,数十块血红巨石垒起围立,隔绝四方视线。一股沸热灼烈之感弥漫开来,犹如可以融化金铁。在血雾氤氲之中,隐约可见一汪数十丈大小的深红色潭水,正在那几方巨石中央噗嗤的沸动作响,其上不时冒出丝丝缕缕的灰红热气,这灰红热气浮现,随后沾染萦绕而开,使得那其旁的数块巨石都是石屑剥落、有些被腐蚀而去的趋势。
此刻,一名血袍身影正负手站立在这潭水之旁,血袍上浓郁灰红雾气攀附,目光闪动不停,有着些许挣扎之色在眸底浮现后又是消逝,颇显出复杂之意……
“血潭里九滴道祖真血——历经数千载方是将之炼化为祖阵阵心,威能难以揣度,破开镇封应是不难。可是七殿下已脱困而出,若仍催动祖阵,王定然会藉之将七殿下一举斩杀于登天阁前……唯有七殿下拥有纯粹的祖魔血脉,王座归属难明,我这是——”
血色眉梢紧蹙,这血袍身影目光闪动的看着这眼前血潭上不时扑腾扑腾而起的灰红气泡,喃喃的低声自语,脚步微抬,又是放下。心底犹豫再三,却是迟迟下不定主意。
道祖存在,乃是他万域魔族内的修为最高成就者,魔身成就法天象地,大界道则亦是在其面前低头,那震古烁今般的威能伟力,几乎已是拥有了那竞逐诸天帝座的资格!
而那等已然跻身登临在不可思议境界的存在,在他们这些魔尊看来,还实在是太过的遥远。而在他们这一枝族内,亘古至今,也就唯有诞生过一位道祖存在。那位在魔身崩灭之后,化为九方祖魔永镇祖域——在血脉等级严苛的族内,按照血脉纯净度来看,应是嫡传的七殿下继王位才是,可是当时七殿下被青衣大尊镇封,王上炼化了这道祖真血,登临王座……
心内诸多的思绪翻腾,这血袍身影目色略显晦暗,双掌捏的咯吱作响,却是无法轻易的做出决断。在魔族之中,血脉等级森严无比,那血脉上位者的威压已与生俱来的铭刻在诸多族人心神之内,根本就无法磨灭而去。七殿下作为唯一的祖魔血脉传承者,若是因为他将祖阵催动而被王抹杀,他岂不是要成为族内罪人……
幽寂空旷的巨峰底部,血雾缭绕,这一身血色袍服的身影负手良久,血潭气泡冒出得愈加的急促沸腾,前者却是眸光剧闪,久久的没有动作。
“——夜,在诸尊之中,本王对你是最为信任,难道你也是将希望寄托在老七身上么?你就如此的不相信本王可以成就万化魔身,登临道祖之境?”
许久后,一道平静无澜的轻叹声响起,在这血袍身影脸色猛然间剧变的一瞬,那血潭中央波纹泛荡,灰红气泡破灭开去,潭面漩转急速,逐渐的形成一道幽深黑洞。而此时,一道身裹漆黑长袍的身影也是自黑洞内徐徐的浮现而出,一双带着莫名情感的眸子径直投向这脸色霎时是变得苍白无比的血袍身影,缓缓地开口道。
“夜——死罪!”
轰然伏跪而下,溅起一地灰红埃尘,面对着风神如玉、面容俊逸的黑袍男子,这血袍身影头颅深垂在地,身形瑟瑟,颤声嘶哑的开口——
——
“起祖阵!”
森寒的暴喝声骤然响起,传荡开去,贯彻无垠天宇,直如响彻于整座秘境当中!
肉眼可见,天地间有着七方灰黑色光柱轰然间冲天而上,涌荡灵光耀眼无比,登时是引起天地灵气疯狂的暴动。而在这宽敞黑石广场之外,霎时间,两方黑色巨潭也是瞬时波澜万丈,汹涌澎湃的无尽血光如挣脱某种古老枷锁一般,在一众伏跪魔族那骇然失色的目光中,自黑潭内暴涌而起,幻化为数十道血色细密链条,齐齐的钻入那被宋尊唤为真烨的黑袍男子天灵盖处!
“衍幽,你们都令本王十分失望啊,但是——难道你们认为本王只是祭炼了十方精魄来催动祖阵么?”
目中冷芒闪掠的的看了那身形是愈加颤栗的众多魔族一眼,这一袭黑袍的俊逸男子微微的摇头,旋即身形落下数丈,也不再理会那扑面而来的炽烈火焰,面庞陶醉般的仰天深吸一口气,眼瞳在豁然间就是放大到极致,双手自上而下的划动,骤然间狠狠地一拉!
七方光柱嗡嗡颤动,顷刻是飙射出七道深黑光束,自穹苍之上汇聚而成深邃黑点,继而便是如连锁反应般,此点光纹弥散开来,化为一张参天的灰黑巨网,纵横无极延漫,往着下空覆压而下!
瞬时,犹如天地巨颤般,那无尽延绵之地,灰红色地面都是凹陷坍塌的破裂开来,有着无数的各色虫兽惊慌至极的窜掠而出、但犹如有一只虚无大手骤然出现般,将之尽皆捏爆而去,垂死嘶鸣之声刺人耳膜,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无尽的狰狞虫兽瞬间死灭,各色鲜血流溢,竟是化作赤红色的滔天血河,转瞬即是弥天而来,在短短的一瞬,便是穿梭了空间般,将那黑袍俊逸男子身形包裹在内!
血河在身畔哗哗不绝,极端雄浑精纯的血色能量无穷无尽般的灌入体内,这血河之内的黑袍男子面色显得越加的畅快,终是抬眸望向这闪电而来的炎尊真火,当即就是目泛冷意的一笑,低斥了一声,其身前即是血河凝聚,化为一柄泛起无穷幽冷之意的毁灭长刀!
“道祖三斩!”
七方灰黑光柱轰然大震,其上秩序神芒闪动,霎时间,便是令得巨大的覆天光网碎裂,化作灵光斑点漫空倾散,眨眼倾泄在毁灭长刀之上,令得那毁灭般的气息愈发的恐怖浓郁!
“肉身尽毁,灵性又何必长存?本王今日即是要轰开万劫镇封,送尔等尽皆道陨!”
目光阴测测的自面色微变的四尊身躯上扫过,这黑服男子凝视首当其冲而来的炎尊,双掌虚抬,那长刀一阵颤动,下一刻,即是邪恶之芒撕裂天地,往着炎尊在骤然间挥劈而下。这一劈,有风雷低沉,直如是要将日月毁灭,星辰斩落!
“来的好!”
万火升腾,犹如炽烈一瞬后就将熄灭而去的赤色流星般,熊熊的火焰刺目烧灼,烬尽四方云朵,烧裂无尽虚空,悍然迎上灰黑刀芒!
——
“我说你们至于嘛,这般把老夫拘禁上来,又抹灭不了老夫。老夫好不容易才找着这么好玩的两个小娃娃,一个孕诞本源,一个仙灵道体,怎么能这样让你们给糟践了呢,还不如做老夫这辈子的亲传弟子,保准教他们个个都是挣脱此界桎梏!”
这是一片幽僻黑暗之中,金色光网滋滋作响,形成一方极显狭小的牢狱空间,其中骑坐在青牛背上的花衣老者,正是满脸郁闷之色的看着眼前这金光泛动的囚笼所在,眉宇间还有着些许的震惊意味残留。
“千秋子,你转生无数岁月,灵性不朽,冥河七殿皆是无可奈何,本族自然也是抹杀不了你,但你也休要掺和进本族之事,否则如此的困你千百岁月,使你无法灵性归一,本族还是做得到的……”
在这金色光网之外,淡淡金光敛聚,一袭金色袍服、头戴威严帝冠的青年人浮现而出,剑眉如山,负手看着牢笼内的花衣老者,威严的开口道,那微眯的眼眸内深邃无比,如有星辰幻灭之感。
“嘿嘿嘿,哪敢哪敢,这大界浮沉都是离不开星辰宫,老夫一个糟老头子又怎么敢冒犯虎威,自讨没趣呢,族主说笑了说笑了,老夫此次就是见猎心奇而已啊哈哈哈……”
打了个哈哈,干笑了几声,在这帝冠青年出现的一瞬,这花衣老者眼珠子咕噜微转,却是极没有骨气的连忙摆手讪笑道,微微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也不管身下这黑角青牛的鄙视眸光,其似乎是怕极了眼前这金袍青年一般。
困在这鬼地方根本就出不去,那还不如直接是抹灭了他这一世的转轮灵性呢。唉,谁曾想到,这才是一次千载轮转,这一届的星辰族主的实力竟然是通玄到了这等地步。花衣老者暗自腹诽,心底却颇有些郁闷之感,倒是可怜了这两个小娃娃啊……
“呵呵,见猎心奇?既是如此,那又何至于留存神念窥视吾族?莫不是以为本座无法觉察,便可藉之效仿青衣,再来吾族大闹一场?本座可是在岩元大界的道果大会上听一位好友说起过,你对本族的映天镜可是喜爱得紧呢……”
“咳咳咳,族主说笑了,族主说笑了,千秋子以这轮转千万载积累出的赫赫声誉立誓啊,绝无此事,是绝无此事啊,纯属构陷,纯属诬陷啊,族主您还请明察!”
听得金袍青年的一番言语,猛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这花衣老者脸色微微一滞,但旋即就是换上一副天地可鉴、日月昭昭的被人诬陷的肃穆神色,指天发誓的委屈开口道!
“如此自是最好。那就暂请道友在这虚空狱锁内委屈一月吧,一月之后,自当任由道友去留”
见得这花衣老者指天立誓的诚恳模样,难以分辨出意味的笑了一声,这金袍帝冠青年又是深深地看了其一眼,话音落下,身形即是在骤然间迸散为金色光雨、尽皆消逝而去……
“一月!那元幽之境内岂不——唉……”
闻得此言,这花衣老者微微一怔,旋即就是脸色一垮,瘫坐在黑角青牛脊背上面,长长的叹了口气——
“岂不得是生米做成熟饭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