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北丘是大楚国边境上的最后一座城,也是防范齐国的要塞。出了这座城,便不再是楚国的辖区,这中间的缓冲地带,是楚国与齐国的最后一道分界线。
这片地区远比想象中更加荒凉。
似乎不光是这片地带,七国的边境都是这般,但凡兵戈相向的地方,总是生灵涂炭,不说活物,连花花草草也不见了踪影,当真是大漠孤烟直。
谁又能想象的到这荒凉的北地,曾是水草丰茂的平原?
齐楚边境上能有这片景象,若是寻根问底,怕是都要怪罪到大楚北地那位据守蚌埠城十多年的侯爷身上去。
在这了无人烟的荒凉之地,一辆马车随着一匹骏马出现在荒漠中,马车行的很慢,连累着骑马的也不能肆意驰骋。
赵起的马术不弱,只是骑马久了屁股蛋疼,对他这个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人来说,骑马去百里外的朝歌,简直就是在要人命。
说句实在话,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以往走的再远,也不会出了大楚北地,而今日却是出了大楚边境上最后一座城。
目光所及净是黄沙,赵起竟有些伤感,回过头最后望了眼那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北丘城,今日一别,怕是很多年不再相见了。
王禅约莫是看出了赵起的不舍,便捋着胡须讲起了与这大漠相关的事,以便吸引他的注意力。
“出了北丘城,便是真正的死地了,老朽年轻时游历七国,七国的边境都是寸草不生,唯一区别便是黄沙的深浅。”
“别看这齐楚边境漫天黄沙,比这更荒凉的地方老朽也见过,便是那秦国以北,那才是真正的荒原,一般人进去了若没有地方上熟悉的人领路,怕是很难再走出来。”
“此地目光所及虽也是茫茫黄沙,却依稀能辨人走过的痕迹,那秦国北地这一刻才留下的脚印下一刻就会被黄沙吞噬。”
“这种地带倒也有许多共同之处,就比如马贼,这似乎倒成了荒漠中独有的风景,若是荒漠中少了马贼,倒是缺了几分趣味。”
小侯爷听着老头子自顾自说,心中的惆怅少了几分,倒是被这马贼提起了兴致。从腰间取下水袋喝了口水,便递给盘膝而坐的老头子,说道:“赵拓说过,这天底下最无情的便是马贼,他们为了一口吃的滥杀无辜,甚至不惜手足相残,到了老头你这儿怎的还成了件趣事儿?”
王禅嘿嘿一笑,从赵起手里接过水袋,对他这个新收的徒弟直呼蚌埠侯的姓名毫不惊奇,这都是赵拓自作自受,对他这个儿子百般溺爱,现在赵起虽然成了他的徒弟,但是他却不打算在这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计较。
“你可知马贼为何偏爱这边关的荒凉地?”老头子喝了口水,眯着眼看向窗外的黄沙。
赵起摇头。
老头子便说:“或许在大周盛世的时候,世上没有马贼,老朽猜测,便是那落草为寇的草莽,活的也比马贼自在,你身在富贵人家,自是不理解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人的苦衷。你又敢何曾想到,这荒原上凶名远播的马贼,曾经有可能是楚地的兵卒,也有可能是齐国的将领。”
赵起沉默,良久,像是想通了什么,怔怔道:“这是赵拓造的孽。”
“你错了。”谁知老头子却是摇摇头,“马贼没有错,他们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侯爷更没有错,他是为了保住楚国的江山,这块地方若是没有侯爷的刀下亡魂,怕是也没有大楚今日的辽辽疆土。”
赵起愕然,不明所以的问了句:“既然他们都没有错,那错在哪里?”
“错在七国的君王,错在那昏庸无道的周朝天子,他们若是能满足目光所能及的江山,天下何来战火?侯爷也便不用再杀人,荒原也便不再有马贼。”
赵起想了想,突然很认真的说:“那赵拓也不再是侯爷,我也不再是王公贵族,那可不成,如此,于我而言,七国的君主也没有错,昏庸的周王也没有错。”
王禅笑着点点头,一指指在赵起额头顶了一下,便说:“那这马贼岂非合情合理?”
赵起笑了笑,王禅转而又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说,若是你学成出世,为师要你辅助一国之君,你当选哪国?”
赵起想了想,毅然回答道:“秦国。”
王禅抚须而笑:“为何?”
赵起脱口而出:“事一强以击众弱!”
王禅抚掌大笑:“孺子可教也。”
……
战乱之后的大漠荒无人烟自有其道理,战乱是一方面,休战时期的马贼才是主要因素。
马贼靠劫掠他人财物为生,出门远行的人最怕的无非两种人,一是拦路抢劫的悍匪,二便是杀人越货的马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