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乙合初到孟府的那一天,是个很阴霾的日子。
嘉昭二十八年,农历四月七日,据说很不吉利。
这是她到孟府的第三日,站在孟府宽阔的院落里,可以看见阴云密布。乌漆漆的天空,随时有可能倾盆暴雨。
孟府南门,聚集好多人,严格来说,应该是一群群女子。
虽然粗布衣衫居多,但都有几分姿色,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没有人说话,凝神静气,等待着甄选。
孟府是很传奇的地方,西渊国的每个角落都在传说着,他们府里的故事。
府里的奴婢,都是精挑细选的,而且每隔三年,就会进行一次淘汰纳新。
如今虽三年期未到,却因着沈乙合的回府而提前举行。
孟府就算是一个奴婢,那也是要经过层层选拔,才德双全,方可被选进府内。
选看婢女的地点,是在孟府的秋水阁,这群女子被分为九组,十二人为一组,由家仆领着进来。
因能进入内宅的都是已经经过严格检验和选拔的,剩下的选婢流程就很简单了。
先是总管问话,回话,回答合适的留着,回答不够机灵,不够踏实,都得被驱逐淘汰。
这也是让人为难的地方,既不能很机灵,又不能不踏实,这的确挺难为人的。
合格了的再由管着内宅的掌家夫人分配到各院去伺候。
因这回情况特殊,沈乙合跟府里其它姐妹一样被通知要自己个亲自来挑选婢女。
沈乙合并未悉心打扮,未施粉黛,一身月白色的,暗纹点梅花裳裙,头上斜插着一朵白芙蓉,一枝七星翡翠簪,简单而不失雅致。
在其她打扮的,或花枝招展,或粗枝大叶的姐妹里,显得格外脱俗而雅秀。
她很快便了解到,长相甜美的那个叫孟令仪,是二房长嫡女,二房里共有两子两女。
笑得最大声,大大咧咧,最没有心机的那个叫孟令萱,是三房的嫡女,三房里共有三子一女。
最清丽静,笑不露齿的那个叫孟令歆,是长房庶女,成国公孟祥润第三个妾室俞氏所出,俞氏仅此一女。
最沉默寡言的那个叫孟令悦,是长房庶女,成国公孟祥润第二个妾室严氏所出,严氏有一子一女。
最高挑艳丽的那个叫孟令欢,是长房庶女,成国公孟祥润第一个贵妾殷氏所出,殷氏有一子两女。
虽说孟令欢是庶女吧,因长房缺嫡母,老夫人又很少理事,现如今内宅里实际掌权的便是她的娘亲殷春娇,所以她一向自视甚高。
根据香柚这两日打探的结果,长房嫡母就是沈乙合的母亲,据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的。而现如今的家主成国公孟祥润因对过世的夫人感情深厚,并未再续弦。
沈乙合对此嗤之以鼻,感情深厚会有三个妾室,庶子庶女一箩筐?
感情深厚会让她这个嫡女寄养在外多年,任她自生自灭也不管不理?
“你就是那个从小被养在府外,这几日刚被接回府里的野丫头?”孟令欢斜睨着她,很挑衅的说道:“姿容并不出众,还穿得这么素净,难怪入府三日了,父亲和老夫人都不曾召见,看起来一点也不讨喜。”
沈乙合云淡风轻的笑笑,并未说话,在局势尚未明朗的情况下,碰上这种刻意找茬的,你说不说话都早已将人得罪,又何必浪费唇舌?
倒是孟令仪细细看了她两眼,甜甜笑道:“我反而觉得姜儿妹妹颇为惊艳,如此打扮怪衬她呢!你说呢?萱儿妹妹。”
孟令萱眼睛眯成一条缝,咯咯笑道:“姜儿姐姐透着精致,可一点点也不像野人呢!姜儿姐姐你初来乍到,自然是不知道的,咱家老太君诚心礼佛,每月的月初都是要闭关诵经几日的呢!再说大伯父他贵为成国公,公务繁忙,这几日并未在府中,晚几日召见实属正常呢!”
沈乙合轻笑说道:“我这几日心里七上八下的,正是忐忑,多谢萱儿妹妹解惑。也谢过仪儿姐姐赞誉。”
孟令欢标准的瓜子脸,细长的眸子,眼角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不群,一身玫瑰紫的烟笼沙裙,漆黑的秀发,挽着玫瑰恋绾髻,髻边插着一支金钗,耳朵上一对宝石耳坠,很是晶莹剔透。
这个孟令萱简直就是她的克星,专门跟她过不去,孟令欢冷哼一声,讥笑说道:“三寸丁,就你话多是不是?莫要闲心多了,小心变成长不高的矮冬瓜!”
孟令萱气得跺脚,小脸涨红,几人里头就数她最矮,脸宽宽,一团和气,腿短短,有些显得敦实。
只见她咬牙瞪眼说道:“那也比某些人强,五大三粗的,说起话来嘴巴又臭又硬。”
孟令欢其实算不得五大三粗,只是个头特别高挑,形体丰满匀称而已。
孟令萱自然也称不上矮冬瓜,只是年龄尚小,身条尚未长开,脸上又有些婴儿肥罢了。
两人吵起嘴来自然是话无好话,你来我往的相互攻击。
孟令悦眼神淡漠,事不关己,依然沉默不语。
孟令歆有一张秀气婉约的鹅蛋脸,巴掌大的小脸我见犹怜,肤色苍白,稍显病态,此刻见气氛尴尬,便轻轻拉一拉孟令欢的衣袖,“姐姐少说两句吧,咱们今日可是来选婢女的。”
孟令仪附和说道:“是呢,都是自家姐妹,莫要伤了和气!一人少说一句,各自退让一步吧!”
她长着一张圆中带方的脸,宽宽的脑门,小小的嘴唇,看起来相当甜美,无害的模样。
偏偏孟令欢跋扈惯了地,并不领情,冷笑说道:“有什么好选的?婢女而已,如此小事却因为某人如此大张旗鼓,实在可笑!往日里都是我娘亲分拨到各处使唤,也未见得有什么不好。说什么自家姐妹,孟令萱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姐姐?”
孟令歆脸色越发惨白,眼眸里有些惊慌,生怕再说错话,惹着她不高兴,便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模样。
孟令仪被驳了面子,倒也不恼,笑眯眯问道:“听说这可是老太君闭关前的吩咐,欢儿妹妹这是觉得她老人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