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渺死过两回,太清楚这样的眼神,绝望之后,又忽然涌现出锥心的一点希望,那是将死之人才会露出的神色。
原本那个骄傲明艳的女子,像是被拔光了刺,剥去了最后的尊严,无力地躺在那。
在望见她的瞬间,那双死灰般的眼中,竟然露出了一抹浅笑。
“你来了……”
云渺渺看她这副样子便晓得她活不成了。
外头迟迟没有让人过来照料,这儿只有她和莲娘。
“晴姑娘。”她抿了抿唇,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生与死,好像从来就是这么无常。
“从前教你的那些规矩,都记着吗?”晴茹虚弱地趴在那,侧着身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神色一如从前,云渺渺险些以为她马上就要开始训斥她了。
“……都记得,食不言寝不语,端茶送水时不可发出声响,回话时声低三分,心存恭敬,不可偷窃,不可惹是生非……”她一条一条地念出来,从前挨的巴掌,也都想起来了。
“咳咳……”晴茹捂着嘴咳了几声,掌心已有血色。
“姑娘!……”莲娘赶忙过来替她擦血。
她摇了摇头,道:“莲娘,扶我坐起来。”
莲娘小心翼翼地搀住她的胳膊,慢慢扶她起身,靠在床边。
晴茹望着她,淡然一笑:“莲娘,这些年苦了你了……”
莲娘心疼地替她掖了掖被子:“若不是姑娘当年相救,奴婢哪有这几年的好日子,能遇上姑娘,是奴婢的福分。”
晴茹吃力地苦笑:“哪有什么好日子,花魁也不过是千人枕,万人睡的妓子,都是表面的吹捧,私底下只当一个玩意罢了……若是可以,我也想早些离开这不夜天。”
莲娘忍着眼泪,像是爱护自己的孩子一般轻轻抚过她苍白的脸。
不夜天的日子,就像无底的深渊,无论如何忍耐,夜深人静之时,也多有失声痛哭之时。她也曾是这儿的姑娘,人老珠黄后也不得离去,被丢在后院做杂役。
曾经的光鲜,就如一场幻梦,被隔在了前院,那时的她若不是遇到了晴茹,不过是在后院苦熬着浑浑度日。
今日的晴茹,仿佛让她再度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不同的是,晴茹比她坚强太多,这些年,她看着她忍着旁人所不能忍,从一个叫不上名儿的姑娘,一步步走上不夜天的花魁,再从那高处跌落下来。
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曾认命。
“奴婢什么都不求,只希望姑娘能好好的,无论怎么样的活法儿,也有个盼头……”
“我怕是不行了,至于盼头……早就有了。”晴茹弯了弯嘴角,“这些年多亏了莲娘你,将她照顾得这样好。”
莲娘抹了抹眼泪:“姑娘别这样说,您定会好起来的……”
晴茹叹了口气,忽然转过头来,望着数步开外的云渺渺,虚弱地冲她招了招手。
“阿九,你过来。”
在云渺渺不解的注视下,她眼中终于浮现出一抹温软之色,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暖意,都化在眼底。
“过来,叫我一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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