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什么?”玉白的指轻轻撩起半扇帘,殿外的人只看到樱色的薄唇淡然无波地抿着,无端感到一股子寒气从脚下陡然升起,惊得二人顿时低下头去。
那唇轻启,嘴角似是微微扬起的,却又更像是一种错觉。
“怎么不说了?”
二人哽在了那,心慌意乱地犹豫着。
江疑见势不好,赶忙寻了个借口,让这俩嘴上没个把门的速速离去。
二人走后,陵光依旧坐在那,暖帘微光,映出一抹浅淡的笑。
她问他,“现在是不是整座昆仑山的人,都等着排队向我道一句‘节哀顺变’?”
江疑不知该怎么答,也说不出宽慰的话,眼下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在往她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添一刀。
他叹息着,俯下身来,蹲在她面前握了握她的手,近乎恳求般说:“你累了,我带你回屋歇一会儿,好不好?”
她没有说好,也不曾说不好,事实上她醒来后多数时候,都算是听话的。
他第二十次将络绎不绝地前来探望的仙神拒出云渺宫那日,三五日可能才说一句话的陵光走出了内殿,站在他面前,同他说——
她要去苍梧渊等人。
江疑沉默了很久,劝她放下的话,在脑子里盘桓了好几日,此刻却堵在了嗓子眼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头来发现自己能做的,竟只有站在这,陪她一起等。
“她在那坐了多久了?”东华站在这其实有一会儿了,和他一样,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就这么静静地望,望那道坐在枯树下的身影,像是化成了石。
“七日了吧。”江疑摇着头,苦笑,“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没用,嘴笨得话都不会说。”
东华叹了口气,亦是满心无奈:“你也尽力了,本以为对付无尽是最难的,谁想到……”
无相之地裂开这么大的口子,要想让那座牢狱再度紧闭,还需好些年,陵光比他想得要理智些,至少不曾想着再去打开无相之地的大门。
无论门后是什么,都不会是她要找的人。
灾厄才熄,九嶷山百年内都不可能长出任何花草生灵,世间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
他纵身飞上苍梧崖,隔着数步,望向树下的人。
风吹起她发上的红绸,天地间,说不出的清绝孤寂。
“一人等着也无聊,我来同你说说话。”
他踟蹰半响,还是走到她身旁,与她坐在了一起。
眼前的山河其实是一样的,但屈下身来看到的东西,又与站着时略有不同。
守在远处的江疑,只剩指盖儿一点,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云海聚了又散,散了再聚,她始终望着一个方向。
苍梧渊。
已经散去浓雾,千鸟飞绝的苍梧渊。
她的眼睛是红的,眼角也是,似是哭过,刚刚才狠狠地擦掉了残痕。
他一拂袖,拿出两坛子酒,其中一坛递给了她。
陵光侧目看了一眼,没有接。
东华将酒坛搁在她膝上,总觉尴尬,不太习惯地挤出一个笑来:“这是我私藏的,大概不如符惕山的梨花酿,从前你喝酒,我总劝你莫要贪杯,可你一次都没醉过……罢了,如今的世道也不太平,我养的树前些日子又死了,你就是当陪我喝上一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