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府外不远的地方,有一间破落的小酒肆,旧门板做成的招牌随着风“吱吱”地响,也许它曾是鲜活的,现在却破败不堪,有如老人的牙齿。招牌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唯一能辨认出来的,只有那一个“酒”字,这唯一的字,就已经能代表它所有的意义。
酒肆就在学府边上,生意却不怎么好,因为在它的旁边就是高大的酒楼,这个低矮的破屋,有如茅草粪坑一样的存在,很难吸引到别人的兴趣。
名字却取得不错,一根柱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听雨轩三个字。
酒馆里有几张桌子,摆放的很随意,很难在其中找出酒肆老板有认真经营的意思,店里唯一的小二趴在一张桌子上打着瞌睡。
王虎和一个老人在最里面,一张桌子的两边,桌子上摆着一张纸,纸上画了几道弯弯曲曲的线就成了一副棋盘,上面摆了几截枯枝、几粒石子,当成棋子。
这副棋很奇特,他们的下法也很特别,一截枯枝棋子忽然从棋盘的最下方跳到最上方,又在下一步的时候落到了棋盘的中央,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甚至连看都看不明白。
苏元从那扇破门走进去,小二被惊动,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沉沉睡去,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王虎抬头看着苏元,微微点头示意稍等,他又低头看着棋盘,过了一会儿,眉头慢慢凑紧,棋盘上他已经看到了败局,回天乏力,而后趁着老人不注意的时候,飞快的伸出双手拨乱了棋盘。
“我等的人来了,不跟你下了。”
老人微微笑着,对此情景他没有任何的意外,如果有一天不是以这种方式结束,那才是一种可怕的变化,他慢慢站起来,离开了桌子往内堂走去,走到苏元身边时,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又缓缓离开。
“坐。”
王虎指着对面,棋盘被他扫落在一边,一张纸从他的怀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苏元坐下,视线飞快的从那张纸上一扫而过,目光平静的落在王虎的脸上,心里却在猜测着他的目的。
一张纸,一百三十二个字,记录着他的事。
“看过了?”王虎指着那张纸问着。
苏元不动声色的点着头。
“有什么感想?”王虎忽然微笑着,目光却紧盯着苏元,他相信以他的经验,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都逃过他的眼神。
然而苏元的表情却没有出现第二个变化,连毫毛的跳动都不曾出现过。
“很详细。”苏元说着。
“滚你娘的蛋。”王虎站起来怒骂一句,这张纸被他死死的攥在手中,而后又被撕得粉碎,碎纸片从苏元的眼前缓缓落下,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如同纸上那些僵硬的字。
“宣武卫的职责很大,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王虎坐下来,缓和着语气:“所以我们的人都不差,差的那些也没资格,可是任凭他们如何努力,也没办法查清你的资料,这几天里他们就给了我这一百三十二个字,关于你的出身、来历,完全没有任何的痕迹。他们都是优秀的小伙子,查不到就是查不到。”
王虎叹息一声,身体往前凑了凑:“那么你告诉我,你他娘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苏元沉默着,他的来历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一旦泄露对于他来说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尽管他对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样的模糊、不解。
在这里没人会为他解惑。
无数的思绪从心头掠过,又忽然定格,苏元的嘴角微微弯着,勾起一道意味深长的浅笑。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信吗?”
“我信你才有鬼。”
两个人的谈话到此戛然而止,小酒肆里仿佛无人一般,陷入一种无法言语的静默,酒肆门外有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往这里踏进一步,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都没有,仿佛存在于另一处时空一样,被人忽视、遗忘。
老人从内堂走出来,手上暗褐色的托盘里放着一碟咸豆、一壶酒、两个酒杯。他依次在两个宛如两座雕塑的人面前放好,两个酒杯里倒满了深色的、浑浊的酒。
“喝吧喝吧,别光坐着,这是我送给你们的。”老人说着。
“你就拿这种酒来招待我们?”王虎不屑地看着酒杯里如同洼地里泥水一样的酒,这种酒简单就不是让人喝的,他扭头冲着老人道:“太小气了。”
无论如何,气氛总算有些缓和。
老人摇头笑笑,没有任何理会地就走了。
王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吧唧着嘴:“虽然难看,味道还不错。”
他放下酒杯,忽然一脸正色地对苏元说道:“帮我个忙。”
苏元摇着头:“不帮。”
很干脆的拒绝。
苏元了解的不多,却也足够猜测出这些人的能耐,能让他们寻求帮助的事一定很麻烦,况且他也很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
他端起酒杯,轻轻地闻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慢慢啜一口,他的脸上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却仍然能努力保持着平静,心里却已如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