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愚钝!”周郎将被岳绮云盯得有些惶恐,心里陡然感到莫大的压力,仿佛自己正在被镇国公岳翼训斥一般。
“劳师袭远,兵家大忌。你兵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岳绮云抬手,遥遥指向呼伦河源头的方向,那里正是乃蛮族人的乌兰草原。“我问你,克伦人若想偷袭左贤王得手,需要出动多少兵力?”
“至少应该......两千人。”周郎将思考了一下左贤王押运粮草的兵力,说了个大概的数字。
“暂且不说这两千人如何横贯呼伦草原而不被烈焰部族发现,即使他们得手了,那么沉重的粮草辎重,他们又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越烈焰山,在烈焰人的眼皮子下面将粮草运回克伦部?”
“末将明白了!”周郎将有霍然开朗的感觉,然而随即又不解地问道:“可是烈焰族人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吗?”
“被仇恨迷住了眼睛,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想探究真相。”岳绮云摇头,不得不说,草原的汉子太过耿直,认准的事情,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们再说乃蛮人。”岳绮云话锋一转,抬脚走进了大帐。此时王帐的大门已经打开,罗兰和剑兰躬首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走了进去。
“左贤王遇袭的地方,距离他们最近的营地不足百余里,他们完全有时间能够做到偷袭得手后,再嫁祸给克伦人。这样一来,他们不但有了足够的粮食过冬,还能看着烈焰族和克伦族斗个你死我活,最后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岳绮云接过罗兰手里的暖炉,坐到已经摆好晚膳的四方矮桌旁,示意周郎将和自己一同进餐。
“谢公主!”周郎将跪谢了一礼后,才恭敬地坐在最下首,小心地问道:“那这么说来,公主是在担忧乃蛮人会趁着王庭兵力空虚,派兵袭击咱们了?”
“我不是担忧,而是肯定!”岳绮云将手伸进盛满了温水的铜盆中,匆匆洗了洗手,接过剑兰递过来的丝巾擦干水珠。“乃蛮人才是这燕北真正的草原狼,他们挑拨克伦和烈焰两族争端,然后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再偷偷咬上一口。而这场战争,烈焰族是必败无疑!”
周郎将看着烛光下优雅用餐的女子,心中升起了无尽的钦佩。她才只有十七岁,就把这样只属于男人的战争看到如此透彻。而自己之前还对她抱着轻视之心,现在想想,他忽然有些脸红。
“国公爷用兵如神,没想到公主也和国公爷一般智勇双全。真是女中丈夫!”周郎将由衷地感叹。军营中的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心里想什么就说出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
“周将军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听到有人夸赞自家小姐,罗兰心里高兴,殷勤地给他布菜,巧笑嫣然地道:“国公爷说过,可惜小姐不是男儿身,要不啊,镇国公的爵位就直接传给我们小姐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世子可是咱们大梁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提起岳家长子岳雷,周郎将满脸的敬服。“乌赤国的士兵,不但害怕咱们国公爷,也同样害怕咱们大将军。三年前,那个号称乌赤国第一勇士的耶律兀启将军,不就是被大将军一枪挑于马下,从那时起,乌赤国的贼子们,一见到将军的帅旗,无不望风而逃。”
说起岳家的六位少将军,周郎将情绪亢奋起来,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每位少爷的辉煌战绩,好像那每场仗,他都参与其中一般。
“哥哥们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却换来岳家更加被皇帝忌惮。”叹息一声,周郎将的一番话,勾起了岳绮云对镇国公府的思念,自己离家已经快三个月了,母亲可还安康,小侄子侄女们可还淘气。
“都是朝中奸佞当道,令得圣上听信谗言。”周郎将一拍大腿,恨声说道。
“那苏沐驹本就是个草包无赖,这次他带着烈焰士兵袭击人家克伦部,我看他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的。”岳绮云无意再讨论梁国的朝事,遂转移了话题。
“他若兵败,一定会惹怒克伦部,恐怕到时候会引来克伦人大举的报复。”岳绮云担忧地道:“而且,乃蛮部也绝不会放弃歼灭咱们的机会,同样也会出兵攻打。到时候烈焰部族腹背受敌,前景堪忧。”
“不会吧?”周郎将不解地问道:“乃蛮部的公主不是即将嫁给大汗,他们怎么会置自己部族公主与不顾?”
提到莫筝这个女人,岳绮云不由浅浅一笑,那个外表娇弱的小白花,可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单纯。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错的话,当初真正从狼嘴里救下元烈的,可是她岳绮云自己。而莫筝冒领了她的功劳,堂而皇之地当上了元烈救命恩人,俨然一副烈焰族女主人的样子出现在这里,其心思不可谓不深。
“你想没想过,元烈派兵送粮草回来,他们的行军路线和速度,咱们烈焰部族都不知情,那乃蛮人是如何得知的?”
“公主的意思......”听了岳绮云的话,不但周郎将变了脸色,就连站在旁边伺候的剑兰和罗兰都一脸不可置信。
“若我猜的没错,元烈的队伍里,藏着有乃蛮族的奸细。”岳绮云笑道,“两国交战,难保自己的队伍里没有对方的细作。可是烈焰军队里的细作,却是接触到元烈核心机密的人,此人,不可小觑。”
周郎将看着岳绮云神秘的笑容,心中费解地想着:那蛮子大汗怎么说也是她的夫君,可为什么元烈军队里有敌国的奸细,公主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样重要的事儿,咱们得想办法通知大汗。”罗兰脸上有着难以抑制的焦急,她搓着双手说道。
“告诉他?怎么告诉,谁去送信?”岳绮云并没有在意罗兰,手指在账内人的身上指了指,笑道:“再说了,咱们说的,他能信?好了好了,这件事也就是咱们私下里说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