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川冷着脸，过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都来了，进去吧。”
事到如今，他一时之间也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怪只怪当时没有跟程末确定好传译员的基本信息……只希望小表妹靠谱一点，别再坑哥了。
楚错微一挑眉，淡淡的说：“哦，这样啊。和对方约定的时间要到了，想来纪总很着急吧。”
纪淮川抿唇，淡声说：“是。楚小姐，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楚错笑眯眯，唇角一弯，右脸处的小酒窝浮现，语气有些轻慢：“求我啊。”
纪淮川眉心缓缓蹙了起来：“楚、小、姐。”
怎么有女孩子笑的这么好看，但说的话就这么让人生气呢！
楚错遗憾的摇了摇头：“算啦，一时半会看来是听不到纪总服软。我一向言而有信，纪总，请吧。”
纪淮川神色稍缓，走在她身侧，低声交代要注意的细节：“谈判公司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涉及到海外市场扩张的细节，所以欧美区的负责人将成为决定这次项目是否能顺利拿下的关键。具体的件——”
“已经看了。”
“请你在做同声传译工作时，尽可能精准的表达双方的意思。”
“纪总放心。”
说起工作上的事情，楚错的笑意敛了干净，认真沉着。
纪淮川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内搭剪裁得宜的衬衫和米色丝巾，长而微卷的头发，精致动人的妆容，职业，干练且落落大方。
这个女人，不满嘴谎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
秘站在门口给他们开门，纪淮川对楚错淡淡一颔首，侧身一步先走了进去。
周原到的稍微晚些。
早上临出门前，纪淮川临时安排他准备一份材料，并叮嘱他就等在会议室外面，不必进去。
他到的时候，会议室里正在唇枪舌战，双方就着合同条款中涉及到的利益分割问题进行激烈的争辩，周原站在门口听了一会，被小秘拉过去八卦：“跟纪总一起进去的口译员小姐姐好美啊……好御好飒，看起来纪总好像跟她认识哦？”
周原淡淡的剐她一眼：“不认识。上班时间，不许八卦。”
小秘乖乖噤声。
周原示意她到边上等着，自己就坐在靠门最近的地方等候，听到里面越来越高的争辩声，纪总的声音还是不冷不热的，如同他万年不变的冷淡表情，对方公司欧美区负责人法德混杂的声音，还有……有些熟悉的女声，声线平稳有力，逻辑清晰，思维缜密。
他一怔：这声音……听起来怎么就这么熟悉呢。可是昨晚微信上跟这位‘今昔小姐’聊天的时候，他没觉得她是熟人啊。
手机忽然开始震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周原瞬间回神，按照先前的安排，推开会议室的门进去，走到纪淮川身边，压低声调：“纪总，您要的资料。”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听到。对面的几个谈判者隐晦的看了彼此一眼，都在揣测——在谈判最激烈的时候，这位小纪总，忽然补上了什么资料。
纪淮川对他们的神色变化视而不见，只淡淡一点头，慢条斯理的将件袋拆开，衬衫的衣袖挽了起来，露出肌肉线条优美流畅的小臂：“在敲定最终的谈判条款之前，我想先给各位看一份材料，表明我对本次合作的诚意。”
启明公司的秘很快将件分发下去，但是看着看着，众人的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纪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错在秘发件资料之前，也看向纪淮川，要了一份，此刻正低下头，安静的看着，紧紧抿着唇。
纪淮川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又落到先前接触过的王副总和赵副总身上，矜敛一笑：“两位给我做了个局，我当然要配合了。先是让王总跟我正面谈判，王总强势果断，给人很大的谈判压力；随后再让赵总约我吃饭，言辞恳切，给人造成一种感觉，那就是贵公司正在激烈内斗。如果我帮您去掉‘副’这个字，那么我会得到巨大的利益——作为一个商人，我无法不动心，甚至会欣然答应赵总提出的，并不严苛的条件，最终签订合同。”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早就胸有成竹，洞察一切，只是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给对方致命一击。
其实谁能想到，他也不过是早上照镜子那瞬间，忽然察觉到不对：太顺利了，过于完美，近乎圈套。
楚错也早已飞快的翻完资料，这段话有些长，语速也慢，她抬起头，看着纪淮川的侧脸，他深邃的眉眼落在会议室半明的蓝色天光里，冷冽干净，沉稳从容。
等他说完，她也立刻进行了口译工作，并针对资料里一些特殊的地方，专门针对欧美区的负责人做了补充说明，条理清晰，语气沉着，每一句话都说的恰到好处，也戳中疑点：启明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绝不仅仅在个人与个人之间，更在亚太市场和欧美市场之间。这次显然，国内市场的老狐狸给纪氏集团挖坑，也在给欧美市场挖坑。
纪淮川大致能听懂法语和德语，看着楚错微微点头，目光中是隐晦的赞赏和肯定——在他点出这件事之后，他不能说的太多，需要有别人来替他说。
他所说的，真假掺半，如果连口译员也能这么清楚的分析利弊，才显得更像真的。
这场谈判会议提前进入尾声，因为对方公司的欧美片区负责人态度忽然转变，极为强势的提出要与纪氏集团重新约定单独谈判时间。
楚错先离开会议室，一抬头就看见老熟人，打了个招呼：“hell，周助。”
周原见到是她，也苦笑一下：“楚小姐，之前微信上你怎么没告诉我，今天来的口译员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