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是立秋之时,成群结伴的难民先后来到了王都,如今已是拜月节将至,难民的安置问题仍没有得到解决。
令人疑惑不解的是,向来爱民如子、忧国忧民的二殿下琳瑉王,却下令驱逐了王都内所有的难民,难民们叫苦连连,整日徘徊在城墙外,靠着过路人的施舍与野菜野果艰辛度日。
难民们都没有料到,平日里他们敬爱拥戴的王室,在危难关头,竟会这般凉薄,他们闭眼是鲜血淋漓的回忆,睁眼是食不果腹的绝望,他们的心脏仍然跳动着,却寒冷至极。
四殿下琨珸王似乎看穿了瑶霜的心事,他告诉瑶霜,王室血脉,天赋异能,他们兄弟六人的专长各不相同,其中二殿下琳瑉王擅长强化与感知,他可以粗略地感知到任何妖人的存在。
越是本领高强的妖人,越与人类的相貌相似,二者的差距微乎甚微,肉眼是无法观测而出的,只能靠二殿下琳瑉王的感知。
二殿下琳瑉王之所以将难民拒以城墙之外,是因为他察觉到难民之中,混有不少实力不俗的妖人,妖人伪装成落魄难民的模样,试图混进王都,意图不轨。
如今,号称“妖人噩梦”,百战百胜的戒惧皇终日将自己锁在一桃园小屋内,不问天下事,五殿下煊赫王常年不归,王都战力大不如前,二殿下琳瑉王为了王都几百万人的安危,舍弃了难民二百余人的性命。
残酷的现实总会披上冠冕堂皇的伪装,瑶霜痛心地问道:“不让难民进城,就能保证王都的安全了吗?这高厚的城墙,真的能拦住本领高强的妖人?”
四殿下琨珸王淡漠的表情下,是没有温度的话语,他说:“大哥的异能是强攻,二哥的异能是强化与感知,而三哥的异能是治疗与防御,虽然三哥已死,但三哥为王都建设的防御屏障犹存,屏障百坚不摧,任何妖人皆无法破坏。妖人若想潜入王都,唯有获得王室的认可,或持有六王的令牌,别无他法。”
“那我们帮助难民,岂不是很有可能接触到……强大可怕的妖人,四殿下为何提议做如此冒险的事情?”
“难民亦是国民,全然不顾太过冷漠。”琨珸王漆黑的眸子看向瑶霜,轻语道:“又或者是因为,这些难民很多是你的乡邻,更有甚者是你的至亲?本王知道,你十分牵挂他们。”
“四殿下,谢谢您……”
琨珸王神情复杂,无奈地轻笑一声,又宠溺地揉了揉瑶霜的头发,“瑶霜姑娘且放心,大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在角逐期间,本王和老六会在高处监视着难民的一举一动,若有妖人露出马脚,便会立刻降服妖人。此外,白耿护卫专门负责保护四美人的安危,他可是很强的。”
“六殿下也知道这些事情?”
“别看老六总是耍孩子脾气,有些人事后知后觉,其实他最聪明懂事,‘大智若愚’说的便是他。依本王看,当提议脱口而出之时,他便顿悟了本王的用意。”
“六殿下确实很聪慧呢……”
话语间,二人已经走出了王都的城门,瑶霜看到一群面黄肌瘦的人们瘫躺在草地上,虽然他们都灰头土脸的,但瑶霜一眼认出,这其中有不少她熟悉的面孔,是与她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乡邻们。
冬雪来得很早,她已经融入了难民之中,老妪正在为她分配着难民,白耿守候在不远处,注视着一切。
瑶霜顾不上礼仪,迫不及待地朝前方奔去,她一边跑,一边不忘回头对琨珸王呼喊道:“劳烦四殿下,帮秋霜也谢谢六殿下。”
四殿下琨珸王白衣似雪,如画中仙人般静静伫立着,微风自他的脚底缭绕,浮动着他的衣衫,他温柔地点了点头。
……
说到救济难民,古往今来最普遍的做法便是搭棚施粥。
瑶霜与冬雪不谋而合,想到一块去了,二人共同出钱雇人简易地盖了个粥棚,一起向难民施舍着粥饭。
瑶霜细细盘算着,白米每石两贯铜钱,一石为一百升,解决一个难民一日的温饱,约用一升米,两贯铜钱最多能养活五十余名难民两日,七日米粥的开销至少是七贯铜钱,除去搭棚、炉灶、锅碗的费用,刚好一两黄金。
钱果然很吃紧,只施粥的话,也就刚刚够,不能再为难民做其他事情了。
冬雪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比瑶霜更精明细算些,她没有给难民买碗,而是让他们用行乞的碟碗来盛粥。
难民中发出唏嘘的声音,他们似乎在嘀咕着,冬雪的汤粥远不如瑶霜的汤粥好喝。
瑶霜烧的是白米粥,而冬雪的粥没有放米,放的是粗粮,味道远不及喷香的白米。
一人咒骂道:“这哪是人喝的玩意?以前都是家里的牲口才吃这种粗粮。”
另一人回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不喝给我,我不挑,这可比吃野菜野果、喝河水好多了。”
“我又没说不吃!我只是有点不甘心,你闻闻这飘溢的米香味,和我们一道来的老李头正美滋滋地喝着热米粥呢!”
“这都是命,命中无福,认了吧。瞧瞧那位施白米粥的姑娘,听说还是咱们镇上院家的女儿,前不久也是个难民,可人家福气大,我听说王府的老妪说,她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琛缡王妃呢!”
“院家的女儿?那她的舅父岂不就是……”
“你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她的舅父我认识!咱们快把他喊过来,说不定还能跟他沾上光!”
白米每石两贯铜钱,而两贯铜钱可以买粗粮二十石,冬雪有意节俭苛刻,她能省则省,似乎另有打算。
春花姗姗来迟,她的手中还捧了个小吃,虽然她身着素衣,但依旧掩盖不住她身上高贵华丽的气韵,与衣衫褴褛的难民格格不入。
“春花姐姐,钱这么少,你竟还舍得乱花。”冬雪说道。
春花优雅地吃掉一小口,傲慢地说道:“冬雪你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怎会如此吝啬?这烧肉干脯才十五个铜钱一份,便宜的很。”
春花似乎很排斥蓬头垢面的难民,他们身上酸涩烘臭的气味令她窒息,她本想着也搭个粥棚,但她实在没有勇气走进难民堆里去。
一群“嗷嗷待哺”的难民眼巴巴地望着她,春花受不了如此恳切的目光,她不自在地转身走掉,可没走两步,白耿的眉头忽然紧皱,因为他听到了春花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