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槿娘行至近处,认清了上官若的脸,立刻命人将牢门打开,不管不顾扑了进去。
“少主!”舒槿娘用纤弱手臂撑起她的头,又用手试探了一下呼吸,的确虚弱,果断回头对丁咏山道:“堂主,解药呢?”
“解药不在我这里,等回去再说吧。”丁咏山低声道。目前尚不能确定此人是不是少主,若贸然将解药带出,恐有危险。
舒槿娘怨怼般看看丁咏山,无奈之下,只好先同他一起将上官若扶了起来。丁咏山化掌击于上官若背部,注了些真气给她。
推掌那一下,可真把她生生疼醒了。上官若眯着双眼,佯装了几声干咳,这才让丁咏山收了手。丁咏山又不知上官若这身子刚刚被朝字诀真气救回了半条命,一输异门真气,又要害病。可上官若很清楚,他们不救还好,再救下去恐怕小命不保。再不能装下去了!于是虚弱直起身,故意离面前二人远了些。
“少主,槿娘来迟了。”舒槿娘试图过去,又被上官若躲开。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谁?”上官若佯装震惊,自袖中翻找一番,自言自语道:“竹笛呢?小五,是不是你把笛子送出去的?”
装的可真像,祝小五不禁叹道,只好顺着她的话接到:“您病的那么重,都昏过去了,沁城又不认得别人,我除了请丁堂主和槿姑娘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少主,不要怪他!”舒槿娘劝她,恭敬将竹笛递出。
“你们来做什么?带我走吗?”上官若接过笛子反问道,语气倒显得十分不情愿。
祝小五一惊。辛辛苦苦找来的救兵,你不会还不要吧!
祝小五不明白,上官若却明白。此时绝不能一口答应留下。这个舒槿娘好对付,可丁咏山作为堂主,想必行事谨慎。乖乖答应做盟主,可不像是祝子安的性子,到时万一被他们怀疑,情况便危险了。
“请少主跟我们回去!”丁咏山抱拳说道。
“是啊,少主,你身中剧毒,此地不宜久留。”舒槿娘说罢拉过上官若。
上官若一把挣开舒槿娘,坚决道:“我不走!”
“二爷,为何不走啊?”祝小五不解问她。
“我此番来,本想盗走紫香丸全身而退。现在既受你二人逼迫,那此毒不解也罢!反正左右就是一死。”上官若说完,还真的径直坐在地上,不愿走了。
“少主!”丁咏山见他任性,跪下劝道:“盟中之事,大可回去从长计议。眼下还是这毒最要紧啊!”
上官若哪里是几句话能劝动的人。丁咏山见苦劝不起作用,自己受了伤又不一定打得过少主,急忙让牢卒请命县令,让他带人过来。
不一会,沁城县令带着黑压压一众随从匆忙赶来。见到丁咏山,县令先行了礼。而后凑到丁咏山耳边问:“不知丁公子今日要保的这个人是谁?您是要大保还是要小保?”县令边说边自暗处袖中朝丁咏山摊了摊手。丁咏山明白,这“大保”和“小保”无非是指钱财多少的差别。给的钱多,自然放得快,钱少的话,今晚便不一定能出得去了。
丁咏山却没有半点要给他加钱的意思,只凑到县令耳边说道:“此人是陛下义子,你说该怎么保?”
县令缩着脖子,惶恐之至,连续“哦”了几声,转身朝向牢房便是一大跪,“咣咣”磕了几下头,直呼“公子饶命”。
“你谁啊?”上官若一见有副新面孔,顿时有些好奇。
“在下沁城县令吴大成。”
“是沁城县令啊,”上官若一仰头,若有所思,转而阴狠又问:“你来干什么?”
“在下应丁公子之意,特来迎您出去。”县令说完,朝后一个眼神,几名随从立刻上前,分别牵拽住上官若的四肢,要将她拖出去。
“你们轻点,轻点!”县令又嘱咐道。
县令这一说,谁还敢用力气。上官若稍一使劲便将几人挣开了,站稳后又道:“我看谁敢动我?”
刚一说完,上官若忽觉背后一痛,头也晕沉起来。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舒槿娘用淬骨钉轻敲了自己的穴道。
“少主,对不住了。”舒槿娘撑过将要倒下的上官若,和祝小五一起将她扶出了门。
眼见上官若要被放出去了,王公子可急了,晃动着牢门大喊:“喂,凭什么放他出去?我也要出去!”
上官若路过王公子的牢房,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偏头看了他一眼,虚弱说道:“想出去?好啊,来叫我一声爷爷,跪地磕三个响头我就让他们放了你,怎么样?”说完便走,头也不回。
“你……”王公子委屈之至,气愤指向他却无可奈何。
待出了监牢,将上马车时,上官若忽然回头对县令又道:“对了,沁城县尉,你该好好查查了。”
县令听到此话,顿时吓得不轻。县尉徇私舞弊,私下收受钱财,他是知道的。可毕竟自己从中也捞了不少好处,所以才一直未管。今日公子既然提出来了,想必是发现了县尉行不法之事,不一定哪一天就会查到自己头上。这话旁敲侧击,实在是在县令头上狠狠敲了一棒子。县令只好俯首答是,待马车行远后许久才起身。
马车内,上官若因淬骨钉上的迷药入体,渐渐有些不清醒。先前本还能撑坐着,现在却只能靠在祝小五身上。
舒槿娘自怀中掏出锦绣巾帕帮上官若拭着汗,不住后悔。刚才若不是情急,她是绝不会使出淬骨钉的。少主本就中了毒,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淬骨钉迷药。这迷药虽不致命,世间却无药可解,只能靠身体强撑过去。
上官若大病初愈,元气还未恢复,身体本来就虚弱些。淬骨钉药性本不强,可在她身上却有些危险了。
上官若迷迷糊糊抬起手,仔细摩挲着那根淬骨钉,朝舒槿娘勉强笑了笑,说道:“这淬骨钉是暗器高手舒罗所创,你既然能熟练掌握,想必与他关系不浅吧!”
舒槿娘按在上官若脸上的手倏地停住了,低下头,神色有些黯淡。
上官若见她不答,继续说道:“听闻舒大侠生前有一女,才貌双绝。只是舒大侠过世后,江湖上再无此女下落。姑娘既然也是‘舒’姓,莫非……”
舒槿娘放下巾帕,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少主。当年父亲潜入海宫夺取暮字诀,惨遭杀害,手段之残忍,槿娘至今难忘。”
“说来盗取之事,并非正义之举,为何让槿姑娘生恨至此呢?”
舒槿娘忽然沉默了。十几年来江湖上无数人因盗取暮字诀一事对父亲心存误解,可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抵挡整个江湖的流言蜚语。唯有以亡海盟之名义落入风尘,隐藏身世,苦等时机替父报仇。
“世人皆以为父亲夺暮字诀是不义之举。但我明白,他不过是为了我母亲。母亲是简家人,简家血脉不同寻常,极易生病,病发之时,唯有暮字诀能够救命。那时母亲病重,父亲四处寻找暮字诀,终于得到消息,说暮字诀在海宫皇城。我与父亲连夜赶往奉阳,试图求取暮字诀。可我们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便被官兵围杀。父亲冒死将我送出皇城,可他自己却……”
“槿姑娘节哀。”上官若打断了她,于一旁闭目养神,不再多问一句。丧亲之痛,锥心刻骨,她听至此处已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