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上中天。
市的夜晚,灯火阑珊,起伏的地形与因地制宜的规划让这依山傍水之地参差不齐中带着错落有致,与其他四平八稳归正大气的城市相比,更具独特,甚至隐隐含着一丝江湖气息。
远远望去,九黎江沿岸琉璃蜿蜒,光点如星,向四面八方扩散成无垠星海,直至视线尽头。平阔的地面与广褒的星空形成截然不同的色调,一边暖如尘世烟火,一边冷若沉寂荒墟。
初夏的气温犹如这座城市女孩固有的气质,忽热忽凉,反复无常,让人无可奈何却又充斥着令人想要更加深入了解探索的神秘和魅力,霓虹灯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即便是过了高峰时期也依旧轰鸣鼎沸。
路边成群的大排档烧烤摊在接近凌晨时也依旧座无虚席,风有些凉,穿过喧嚣吵闹的夜市,将桌边落坐的两人吹得恍然一个激灵。
马路对面是市第五人民医院,医院旁边是市公安局,宇和顾秋白正抽空出来吃口地道的市小面,这突如其来的一袭寒凉像是某种不好的征兆,让人不由眼皮一跳。
医院看病护房里,陈亮身体特征已经平稳,是否有吸食违禁药物或是毒品的情况还待进一步检测,此时刑侦缉毒两队负责人员都在门外对其进行监视,等着他苏醒。
宇正和顾秋白所属的专案小组在联合侦办一起械斗和贩毒案件,案件调查的嫌疑人正好是陈亮的老大强子哥。
作为强子哥的得力手下,陈亮在警方眼皮子底下早就已经被拘留很多次了,无奈每次总在关键时期都有恰当的替罪羊出现或是证据不足,让他得以逃脱应有的制裁,这让警方头疼不已。
还好这起有惊无险的校园劫持事件让陈亮落网,现在证据充分,只要等他醒来,一定能从他嘴里撬出点有用线索来。
深夜时分,住院部的六层,看护病房前门坐着两名便衣,值班护士正在咨询前台打着瞌睡,值班医生从空旷的走廊走过,手中的笔在观察簿上沙沙记录。
这层楼的病房几乎没有病人,不知是出于节约还是适应晚间环境,走廊上的灯光比白天暗淡不少,偶尔有脚步声在远处走走停停,其余时间安静得能听见楼下绿化带和小树林中聒噪的蛙声虫鸣。
住院大楼的结构是个扁扁的,看护病房正处于字母笔画右侧的拐角处。
医用推车的滚轮从看不见的角落拐出,便衣警员听见一阵轻微利落的脚步声响,抬头跟带着口罩的晚间换药护士打了个招呼,再紧随其后进入病房。
病房门缓缓关上,推车缓缓移到病床前面,月光惨然,打在陈亮罩着氧气的一侧脸上,乌青的色调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紧闭的下眼睑处发青的眼圈拖着紫黑的血管,就连在昏睡中也神经质地皱着眉头,像是被噩梦中的恶魔吸走了魂魄。
心电监护仪器上显示着陈亮还算正常的心电图,护士打开照明的夜灯,缓缓带上医用橡胶手套,再取出注射器,在一只透明的白色安瓶上导入着液体,不多久,注射器的针管便满得不能再拉出了。
护士将针尖刺入吊瓶,注射器中的透明液体全然混入瓶中,在夜灯的折射下冰寒剔透,明明纯净无比却隐含着刺骨的冷。
收拾好后,护士向便衣点了点头,关上灯走了出去。
等到推车的滚轮声走远,门外的警员见方才同护士一道进病房的同事一脸沉闷,便捅了捅他:“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那便衣摇了摇头,却不知如何回答。
宇和顾秋白回到看护病房门口示意两名便衣换班已是0分钟后,夏夜漫长,回廊上充斥着让人昏昏欲睡的空气,宇跟顾秋白打了个招呼便到拐角处的安全通道内抽烟提神。
拉开消防门,宇瞳孔一缩。
只见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影正好从门外进入走廊,与宇差点撞了个满怀。那人穿着深色体恤,身高略矮于183左右的宇。从宇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拉低的帽檐之下削尖的下颚线和苍白的皮肤。
没想到这安全通道内还有人,那人的突然出现本来会立马就引起宇这个马上就会提干的八年刑侦老警员的注意,但不知是疲惫还是光线过暗的原因,宇闻见扑面而来的二手烟味儿,就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想着应该是哪间病房的陪床家属也和自己一样受不了来提神了。
打火机的暖光将安全通道照亮,宇说了声抱歉然后点一根烟。尼古丁的气息进入大脑的一瞬,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静电过脑的错觉,头脑越来越清醒就越想越不对,再回到走廊上时,那个身影已经不知所踪了。
这个消防门正好属于视线盲点,要是往另一侧走,顾秋白是不可能看见有人出现的,宇疾走两步刚想不抱希望地问顾秋白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路过,就听病房内哗然一声似是有东西被摔在了地上。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默契地推门而入,只见黑暗中唯一被月光笼罩的一小块病床上褶皱凌乱不堪,陈亮和输液吊瓶杆都倒在地上晃然抽搐,还带
着氧气罩的病人从喉咙发出嘶哑的呼噜呼噜声,像是濒死的野狗发出绝望的哀求。
顾秋白按下呼叫器时,陈亮的瞳孔已在忽然开起的灯光下呈对称针尖样急剧缩小,宇扶起病人时只摸到冻结一般冰冷的皮肤触感,在看其呼吸也已经进少出多了。
护士赶到时,陈亮的身体已经瘫软下来,抽搐症状渐渐平息,随之而来的便是慢慢涣散的瞳孔。
抢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法医就接收了陈亮的尸体,宇在公安局技术大队的办公室一遍一遍的看着隔壁医院的监控,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子。
仿佛对方专门贴着监控死角在行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