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恒道:“这确是要紧之处。卢象山毕竟是陈崇恩上司,若当真开罪了卢象山,只怕陈崇恩日后也有诸多不便之处。我以为,当今迟迟未决断伐蜀之事,是在等兵部密使在汉中的消息,这便是陈崇恩的机会。陈崇恩只需时时在卢象山耳边提及伐蜀之事,卢象山自会深思当今缘何不愿以他为将伐蜀,便会暗中谋划运作此事,这事便成了三分了。”
“待当今下旨伐蜀,征询政事堂之时,陈崇恩若能设法令政事堂诸公皆举荐卢象山为伐蜀主将,这事便成了六分了。卢象山外有武将旧部,内有臣支持,当今如何不忌?必然犹疑不定,不愿卢象山统兵出征。那时陈崇恩再自请出兵,卢象山便不会深罪于他,这事便成了九分了。”
秦玉拍案道:“好,有这九分便足矣,我定能说动陈都司。”
徐恒摇头道:“有这九分还不够,还有一分,陈崇恩一定要做。”
秦玉道:“还有何事?”
徐恒道:“接家眷来梁都。”
秦玉“呀”的一声,惊道:“正是正是,永业语出如惊雷,点醒我矣,我如何没想到?”
徐恒道:“时日紧迫,璧城务要劝陈崇恩半月内将家眷接来梁都。老宅中事,交与亲信打理就是了。做到这一分,伐蜀主将非陈崇恩莫属。”
秦玉点头道:“半月之期虽短,有这许多将士在此,谅也不是难事。”
徐恒道:“待事成之后,陈崇恩自要调兵遣将。我料他要率五万兵马出征,加汉中五万兵马,十万大军伐蜀也足够了。左骁卫自是陈崇恩首选,余下一卫却不能再选他旧部,如陈肃、王焕部皆不可选,便是天权卫王凤,虽非他旧部,却与他关系匪浅,也不能选。我以为,选云冲卫冯渊最好。一来可稍慰卢象山之心,二来汉中十万大军,有三卫虎贲人马,当今也不会疑忌陈崇恩拥兵自重了。”
秦玉点头道:“自是该当如此。”
徐恒笑道:“我等费这一番周折,只为璧城能出兵放马,璧城可要立下一番大功才不枉了我等的谋划。”
秦玉笑道:“秦玉定不负永业教诲。”
徐恒突又正色道:“璧城,你劝说陈崇恩之时,不要提及我姓名。”
秦玉一愣道:“永业,你在我幕府中之事,只怕瞒不过陈都司。”
徐恒道:“我不是为瞒他,他便知晓也无妨,我只在你幕中,为你谋划,却不想与陈崇恩有何牵扯。”
秦玉点头道:“也罢,我不提便是。”
陈封迈步进了政事堂大院,一个干办早已迎了出来。陈封是常来的,那干办自是识得他,远远地便施礼道:“见过陈都司。”
陈封脸上露出笑意,道:“老王呐,今日可忙么?”
王干办笑道:“在这政事堂中,哪有一日是得清闲的,只不忙死便要烧香拜佛了。陈都司此来,是为寻哪位官人,小人好去通禀。”
陈封道:“二位相公可在堂内?”
王干办道:“二位相公都在,可不巧,相公们正与兵部沈尚说事,只怕陈都司要稍候片刻了。请到厢房中吃盏茶如何?”
陈封展眼看北厢房内已坐了许多候见的官员,便不愿进屋,遂指指槐树下石桌凳道:“我不耐烦与那些人厮见,就这里便好,烦老王送盏茶来。”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块银子来,大约二、三两重,按在王干办手掌中道:“政事堂中虽烦累些,却是你的前程,来日相公们一纸荐,便是八品官,可不是光耀门楣。”
王干办笑道:“可说是呐,小的便忙死也不敢说累的。谢陈都司吉言,都司请坐,小的这便奉茶。”
陈封撩袍坐在石凳上,片刻,王干办上了茶来,便又去招呼其他官员,陈封便自喝茶等候。大约二刻时辰,沈放推门走出,袁端、宋质。崔言都送了出来。陈封起身与沈放见了礼,目送沈放离去。
袁端在门内便已看到陈封,说道:“崇恩来啦,有事请进屋来说罢。”说罢,又吩咐身旁一个办道:“去与其他人说,要他们再候一候,我与陈都司说完事便见他们。”
陈封随着袁端三人进了里屋,各自安坐,内侍上了茶。袁端道:“崇恩有何事尽管直说,近日事忙,不能久谈。”
陈封道:“既如此,陈封便直言了。这几日过完节,我便细细查看了禁军各处军营。我大郑禁军军纪是极好的,虽是刚过完节,各军营中留守梁都的官兵也极是勤勉,并无偷奸躲懒之辈。只是有一处,我见了便觉似有些不妥,那便是营房。”
“梁都城外十六座军营,倒有十座的营房是年久失修的。墙壁缺土,屋顶少瓦的比比皆是。如今将要入冬,兵士们冬天里睡这样的营房,是要受冻的。实则有兵将留守的营房倒还好些,最是那些长年在外驻防的军马营房,因无人打理,早已残破不堪。如今有许多将士在边关戍守已将满三年,明年我郑国禁军又要大规模换防,到时那些将士回到都中,却要住这等样营房,岂不令人心寒?是以我便想请政事堂拨一笔款子,趁天还未寒,将这些营房修缮一番,也好为将士们挡挡风雪。”
“陈封写了奏札在此。”说着从怀中取出奏札来,双手奉与袁端,“我又命人将修缮所需事项一一罗列出来,并估算出所需银钱,一并列在札后,请相公过目。”
袁端接过奏札,却并不翻看,只道:“崇恩有这份心,实是大郑数十万将士之福。你这劄子我先不看了,你只说要多少钱就是。”
陈封道:“我请人详细估算过,修缮不必太过,只能挡风遮雨,保暖御寒即可,大约需钱十二万缗。”
袁端叹道:“十二万缗,这倒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想出兵征伐要花钱,便是留守家里这钱也省不得。以往我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坐在这个位置,才知道钱财为何物。信言公,你以为如何?”说罢便看着新任的尚右仆射领门下侍郎宋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