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都看到了老侯爷和忠叔的互动,再看他的出场方式也知道他就是司竹和司琴苦苦等着的大夫,当下虽疑惑却什么都没说。
程泽熙却是不知道,他一闪身握住北陌递出去的手,看着那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黑色药丸,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放开他!”
手被拍落,原已经抱着胳膊靠着门框站着的清远一闪身已经来到程泽熙身旁,啪地一声打落程泽熙的手,那手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程泽熙痛得几乎跳脚,下意识就要和清远理论,被司琴一把拽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怒视他,“傻子,住嘴。”
傻子……
那才是傻子吧?
你们就那么相信这么个看上去不靠谱的大夫?
他指着床边的北陌,刚想问司琴,一瞥头就怔住了,那个大夫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一样……安静、认真、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从程泽熙的角度,能够看到他突然有了亮光的眼,他一只手握着南宫凰的手腕,另一只手刷刷刷写着单子,毫不犹豫行云流水般,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写完后,他直接递给清远,“找云灵大师拿药。”
声音、语气都和方才完全不同。严肃、精湛,眼神中有着绝对的自信和霸气,仿佛就像是医术界的神,令你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他、依赖他。
程泽熙一怔,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再看南宫凰,那颗黑乎乎的奇怪的药下去,皱起的眉竟舒展了开来,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
竟……有这般奇效?
老侯爷虽然知道了这位大夫的身份,只是这反差太大,一时间也难以接受,信任度大打折扣,全程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却又不敢出声打扰,这会儿见北陌开好药方,才斟酌着问道,“大夫……她……”
“南宫素有旧疾,受不得寒。如今算是压制住了,但是往后还是要仔细些。”北陌眯着眼,歪着头似乎在考虑如何表达才能既说明了情况,又显得比较婉转。
只是,无论何种表达,于老侯爷而言,都是不婉转的,他精准的抓住了重点,“旧疾?她何时有了旧疾?”这孩子素来活蹦乱跳的皮实的很……除非……
心中一痛,这三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她说为母守孝,却也知道她必定不是去守孝那么简单,只是……旧疾!
“可有……可有法子医治?”司竹说,这大夫是南宫凰自己的大夫,所以他必定是最清楚的。
老侯爷满怀着期待看着北陌,北陌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病蹊跷,脉象也蹊跷,世人都说他是无病不能医的神医,哪怕人都断了气了,都进了鬼门关了,只要没走远,他一样可以拽回来,可是……唯独南宫的病,他治不好。
北陌的沉默是最直接的回答,老侯爷身形一颤,竟差点儿无力摔倒,忠叔赶紧上前搀扶着,“侯爷……”安慰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气氛有些沉郁。
程泽熙突然想起南宫凰回城那日,那么小的细雨蒙蒙,那把撑在她头顶的伞……当时他说什么来着,娘们唧唧的玩意儿?他想起这些日子来,南宫凰总有些不同,似乎……格外矜贵,这才秋季,她却早早的轻裘缓带……
原来,她有旧疾。
原来,她这三年受的苦,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地多……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就突然觉得,方才揍季云深的那一拳头,该是落在自己脸上才对,他转身去找季云深,想让他揍回来,正巧看到他沉默离开的背影,看到他绊到了门槛差点儿摔倒,伸手摸索着扶着,才勉强没有失态。
季云深是个瞎子。
但这是程泽熙第一次见他表现得那么像一个瞎子。
……
清远很快拿了药回来了,还带着小炉子和一应用具,身后跟着一个小沙弥,说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原来,灵云大师已经带着人搜山搜到现在了,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奈何,似乎不太顺利。
忠叔点头道了谢,刚准备接了药去煎,就见清远很熟稔地将药递给司琴,自己搬了炉子生活去了……两人没有任何交流,配合却极其默契,似乎已经上演过了无数遍一般。
程泽熙也看在眼里,却觉得眼睛火辣辣得痛,心脏那里也是抽搐着疼,彼时的南宫凰最是娇气,最是怕吃药,黑乎乎的药汁总要连哄带骗,备着蜜饯糖果才肯捏着鼻子哼哼唧唧地喝下去,但凡有一点可以不喝药的可能,她都是不会喝的。
可是这些年……
他们这些人看着心疼,言希却和方才急切完全不同,从北陌到来之后她就已经判若两人,这会儿很是自来熟地拽着临风询问当时情景,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大手一挥就拒绝了人家的重金相托般。
只是,临风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方才程泽熙握住那位大夫的手想要阻止他胃药的那个瞬间,原本还拉着自己很是热情的女子,突然漫不经心地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那眼神轻飘飘的,就瞥了一眼,但却冷得人牙齿发颤。
然后,她又笑嘻嘻的回了头,继续聊着,临风却是终于意识到,这个站在藏楼以及北齐国情报网塔尖的女子,果然和传闻所说一般,不容小觑。甚至,更甚。
她看似言行无状的嬉皮笑脸之下,是时时刻刻掌控全局的精明和霸气。
只是,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会和王妃交好呢?甚至……就连王妃的属下婢女,都似乎和她能够平起平坐一般……
藏楼,是一个十多年前兴起的组织,彼时,藏楼只是做一些小的情报买卖,这样的组织,在江湖中不说有千把个吧,但也绝对不在少数,甚至,那些所谓的情报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说白了,就是一些唬人的行当,隔三差五卖出一些类似于前朝皇室藏宝图或者某个大佬后院秘辛八卦之类的消息。
通常都是吸引一些想要一夜暴富的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然后明显的,骂骂咧咧的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