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被小谢塞进出租车。他的手托起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盖下方,一厘米一厘米挪动上肢。她就像晾在杆子上死沉死沉的咸肉,任由他摆布。
小谢将她放到后车椅的时候,整个人被陆羽的身体连带着往下拉,压在她身上。陆羽感到后脑勺撞上车把手,后脖子的地方挤压了一下,那颗亚麻色的毛躁脑袋就在怀里的双臂里——通俗来说,就是胸上。
小谢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前头的司机转过头,手臂挂出来,猛拍椅背,急道:“小姑娘,我们是正规单位的出租车,不能干这个!”
干什么?
你说他们能干什么!
真当他们是野兽吗!
陆羽的脚往小谢身后的车门把手上一勾,把后门关上,抬起左手,手掌拍了拍司机座位上的塑料隔板,大声道:“师傅,开你的车。就抱一下。要做也是回家做。”
“呵——现在的小年轻不得了。爷叔是看不懂。”
小谢手肘撑在陆羽身体两侧,往后慢慢地退,坐直身子,向陆羽投来探究的目光。
陆羽抬手,一掌把小谢的脸推正,“看什么看。”她坐起来,胃里实在不好受,一潮一潮痉挛。坐车更想吐。她按下车窗,一直到按到车窗已完全收起来,发出“咔咔咔”尖锐的声音,她恍然回过神,把手收回来。
酒真是坏东西,让人变得迟钝。
陆羽把整个头伸出车窗外,去迎接夏夜里凉爽风,像鱼在水里呼吸一样张开嘴闭上嘴,让风往干涸的喉咙口猛灌。
滴嘟——
对面车道的车灯晃了一下她的眼睛,车子在车道呈之字形扭了一下,迎面而来的车呼啸而过。陆羽向司机扬手打招呼。
对面的司机摇下车窗,“神经病啊!”
我们的司机也叫苦连连:“小姑娘,头要被削掉的。男小宁把她拉进来啊。管管你女朋友啊。”
陆羽感觉到橘子味向她压过来,她急忙用手交替拍击小谢的手臂,拍得掌心都麻了,“我不要,我不要,要闷死了!”
小谢没来拉她的手,手臂插入她的后背,圈住她的脖子,将她轻轻一拉,就拉到他硌人的肩膀上。陆羽嗅着小谢T恤领口的自家洗衣凝珠的香味,像是一剂清新的良药,渐渐让她安静了下来。
陆羽蔫蔫道:“谢崽崽,我难受。”
小谢左手臂直起来,关上陆羽那边的车窗,手臂又垂下,将陆羽圈在臂弯里,他本来坐在后车座的中间位子,此刻,一点点带着陆羽往右边的位子挪,他打开右边的车窗,手指将陆羽小鸡崽子一样的头拨弄到胸前,正好让她能吹到窗边的风。
陆羽看到了,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望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
小谢问:“好受些了吗?”
陆羽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搂他搂得更紧。风轻拂她滚烫的脸,柑橘香在她鼻尖打旋儿。
小谢扶着陆羽进了家门。陆羽交替踢开球鞋,球鞋在空中夸张地旋转,直接飞到了沙发前的地毯。陆羽捂着小腹笑。
陆羽推开小谢,“我要洗澡。”
陆羽跌跌撞撞冲进浴室,“嘭”一声把房门关上了。她翻起马桶盖,抱住马桶又吐了一次。她站起身来,对着镜子,将T恤从脑袋上拔出来,甩到镜子上。牛仔裤褪到脚上,她抖腿,费了好一会儿才甩掉裤管。
陆羽慢吞吞走进玻璃淋浴房。她打开水龙头,从莲蓬头里冲下的水开始很凉,她就靠着玻璃慢慢坐下,等着水热。
水声潺潺——
陆羽觉得很热,很闷,身体的某处很烫,甚至很疼。她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浴室的灯突然暗了,从亮至暗猛地让陆羽清醒过来。
她睡着了?
陆羽睁开眼睛,淋浴房里蒸起的水汽让她仿佛置身一个烟雨蒙蒙的胶囊,她低头,发现手里抓着的淋浴头对着自己大腿内侧冲水,水早就热了,烫得皮肤灼红。
陆羽看见浴室的门开了,客厅的灯光如圣光一般从缝隙里倾斜进来,那光里伸出一双洁白的大手,取下毛巾架上的纯白浴巾,门被快速推开又关上,一丝暗都露不出去。
人在失去视觉的时候,听觉总是格外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