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晚上，悦柠一身宽松的白衬衫和紫色包臀短裙相配，披头散发，蹬着一双5公分的高跟鞋出现在酒店包间里，同行的人还有桑榆、琳琳和莞尔。 悦柠本人是非常抵触参加饭局的，做公务员时，她也经常要陪领导参加饭局，但好在他们那边没有那么浓的酒桌化，又有张叔护着，没人敢灌她酒，可今晚的饭局是导演和制片人指明要见她，说是要和她谈剧本的事情。 他们是工作室的大客户，是块香饽饽，这次的合作要是能谈下来，以后的合作只会更多，所以，为了工作室的利益着想，悦柠不得不牺牲时间陪琳琳他们谈生意。 毕竟是大客户，派头果然不小，约好是八点见面的，他们姗姗来迟，直到九点才出现在包间里，席间，他们一个劲地喝酒道歉，饭还没有开始吃，悦柠就陪着喝了两杯红酒，很是郁闷，这什么糟糕的酒桌化，谈生意就谈生意，喝哪门子酒啊。 悦柠心不在焉地腹诽着，趁桑榆和制片人聊天的间隙，低头看了眼手机，舒清枫给她发了两条短信： 在哪呢？为什么不在家？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悦柠犹豫着要不要回，想到以前都是她主动给他发信息、眼巴巴地等着他回信息，等待的过程漫长而又煎熬，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让他感受一下等待的滋味。 悦柠把手机塞进包里，看向桑榆那边，他们那边相谈甚欢。 所以，她是来打酱油的？ 悦柠思绪神游，突然莞尔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回过神时，看到众人的视线全落在自己身上。 莞尔凑到她耳边道：“导演问你，剧本要改成双男主，想把配角3的戏份多增加一些。” 悦柠果断地摇摇头，“不行！这样太乱来了，配角3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他的戏份起不到任何推波助澜的作用，我建议是直接删掉。如果现在不删反而要增加配角3的戏份，把他当做男主来拍的话，那么男1的戏份就得作出调整，而男1的每一场戏在这部电影里都是举足轻重的，要是删掉一部分男1的戏，那么这个人物的形象就是不完整的，这部片子也不会是一部好片子。” 导演插话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是……” 制片人吸了口烟，道：“投资方觉得男3是个很有实力的演员，希望他的戏份能多一些。资本的力量就是这样，所以我们得罪不起投资方。我看过你改的剧本，剧情确实改得很不错，我们对你的再次创作很满意，我觉得你会想办法决绝这个问题的，只要你能给我们想要的剧本，钱不是太大的问题。” 悦柠被制片人直白的话给噎住了，沉默了片刻，婉拒道：“抱歉，这个……” 琳琳怕悦柠直接拒绝了，急着打断道：“麻烦给我们一天时间，我们想清楚了再给你们答复，如何？” 导演举起酒杯道：“当然，我们还是很期待和你们合作的，尤其是你家这个编剧，原著故事确实是个好故事，但人物形象塑造得太粗糙了，逻辑也不顺，你把剧本改得太好了。” 悦柠浅笑，“您谬赞了。”心想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琳琳举杯和他碰了一下杯，笑道：“希望有这个合作机会。” 导演看了眼悦柠，道：“听琳琳说你大学时写过一部悬疑小说，连载的时候火过一阵子，后来说是忙于毕业就停更了？” 悦柠抬头笑了下，说：“您不提，我还真忘了有这回事，那是六年前写的了。” “我抽空看了你写的小说，故事还挺精彩的，为什么不继续写下去？” 悦柠想起当时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闭口不谈。 “抱歉，我只是好奇《天亮以后》的作者居然会是女人，还这么年轻，六年前，你才二十出头吧。”导演喝了口酒，叹了口气道：“它还挺经典的，可惜还差一个结局。” 悦柠轻轻地摇摇头，“你们太抬举我了，它并没有大家说的那样颇负盛名，是你们夸大其词了。” “谦虚！”导演笑了笑，“或者说你和你的作品赶上了好时代，六年前，网络学虽然才兴起没多久，但作者的写作水准高，读者的粘合性高，哪像现在网络学作品太泛滥了，谁都可以写，笔参差不齐，剧情又臭又长，读者的粘合性太低了。” 悦柠只是笑着摇摇头，真不是她谦虚，而是事实，那时候她才21岁，那篇小说源于一个梦，只是一时兴起，对于一个没什么写作经验的人来说，笔、剧情应该挺幼稚的吧。 “怎么样？有没有想继续连载下去？” “隔着这么长的时间，我早就忘了自己写了什么……” “你可知道，有不少创作者帮你的小说写了结局！还有写同人p
的。”导演笑了笑，“足以见得，你的小说很受大众喜欢，网上很多人在等这部小说真正的结局呢！” 悦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成想会有那么多人在期待《天亮以后》的故事结局。 “我觉得他们写的不好。”导演摇摇头，“笔不如你，剧情更是烂得一塌糊涂，他们都没有理解每个人物的特性，说话做事太任性了，真是狗尾续貂，我倒是希望你能给它一个合适的结局。” 悦柠闻言，很是受宠若惊，回了个委婉的笑容，落落大方道：“我尽量吧！” “我很期待啊！”导演拍了拍悦柠的肩膀。 悦柠微笑着点点头。 后半场饭局大家都没怎么聊天，琳琳和莞尔陪导演和制片人喝酒，她们酒量的确惊人，尤其是莞尔，两大瓶红酒下肚，像喝白开水似的，一点醉意都没有。 直到十点，饭局才散，在场的人每个人都喝了酒，最后只能打车，各回各家。 回到小区楼下，已经十点半了，悦柠看到停在小区旁边打着灯一闪一闪的小轿车，车上坐着一个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悦柠直接向小区走去，这时，车上的人下来了，喊了悦柠一声。 悦柠没有回头，舒清枫大步流星地走向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要你管……”语出一半，悦柠便听见舒清枫打断道：“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见了个客户。” 入秋后夜晚凉如水，见她衣着单薄，怕她着凉，舒清枫揽着她的胳膊往小区楼道走去。 温热带着淡淡柠檬香的气息包裹着悦柠，那一刻，她竟然觉得又温暖又熟悉，贪婪地想窝在他怀里汲取更多的温暖，可一想到那通电话出现的女人声音，悦柠的心里像装了块沉甸甸的石头，沉重得很，赌气似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舒清枫愣住了，不知道她又赌什么气，在这之前，他还为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而觉得高兴，现在看来，想要尽快和好，恐怕没那么容易了，但他还得耐着性子来，“谁惹你不高兴了？” 悦柠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在一旁等电梯。 舒清枫知道，悦柠并不会把从别人那里受的委屈和气撒在自己身上，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惹她生气的罪魁祸首是他。 “和我说说吧，我怎么又惹你生气了？”舒清枫捧着她的脑袋，让她正视自己，“别自己钻牛角尖了，好不好？你告诉我，我做得不对的，我会改。” 这时，电梯来了，悦柠先上了电梯，舒清枫也跟着进去了，碍于电梯有其他人在场，两人都没说话。 到了20楼，悦柠站在家门口，舒清枫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她后面，“你还跟着我干嘛？” “可你还在生气啊！”舒清枫声音淡淡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有点委屈的调儿，“而且我等了你一晚上，下班后本想找你一起吃饭的，谁晓得你不在家，也不接我电话看我信息。” “饿死活该！”悦柠气呼呼地开门走进屋内。 门没关，舒清枫跟着走进屋内，顺手关上门。 悦柠换了套居家服，然后向厨房走去，烧水煮粉丝。 舒清枫坐在餐桌前，双手枕着脑袋趴在桌面上，看着悦柠的背影，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了笑意。 悦柠晚上也没怎么吃饱，下手没分寸，煮了一锅粉丝。 舒清枫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吃上悦柠做的汤粉，还挺想念的，不会儿功夫便吃了两碗，还想再吃一点，被悦柠拒绝了。 舒清枫的语气颇为不解，斤斤计较道：“明明锅里还有。” “已经快11点了，吃太饱会睡不着。”悦柠语气顿了顿，又道：“暴饮暴食对肠胃也不好。” 舒清枫笑着点头，“好吧，听你的。现在我们吃也吃饱了，你可以说说为什么生气了吧。” 悦柠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想提这件事，可心里反反复复有两道声音在争吵，一道声音在说，应该多信任舒清枫一点，无凭无据的事情一旦说出口了，就伤人了。 另一道声音却说，既然问题存在了，就要解决问题，直接问清楚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还是不肯说吗？”见悦柠眉头纠在一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特别有意思，这说明了什么？她纠结的事情是很难说出口的，舒清枫笑了笑，“你说吧，我不生气。” 悦柠听后，气得不行，“不是……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吧。” “那你有什么好纠结的，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就是……”悦柠酝酿了一下，试图用最委婉的话说，可不知怎的，脑袋突然抽疯似的，一片空
白，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受控制：“你是不是喜欢上其他人了？” 舒清枫表情严肃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悦柠懊恼极了，“我就是想问……那天晚上，电话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舒清枫盯着她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哪来的女人？什么时候？” 悦柠又气又急道：“就……就是三个月前，我给你打电话，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别以为我没听见……大深夜的，孤男寡女，你们背着我想干嘛啊？” “哦。”舒清枫语气淡淡的，看向悦柠时挑了下眉，“你吃醋了？” “吃你妹的醋！”悦柠被气得站起身，走出厨房。 还说没吃醋！舒清枫也跟着站起身，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她气得像快爆炸的气球，坐到她旁边，把她揽在怀里，好心情道：“她是我同事，那天下午我摔断了左手，在医院呆了一晚上，到家时，就接到你电话了。她怕我行动不方便，想过来照顾我，就那一晚上，她睡沙发，第二天我就请了一个月的保姆，你要是不信，你可以看我的手……” 悦柠看向舒清枫的左手臂，有缝合的伤口，大概有十公分长。 “是从楼梯里摔下的……” “楼梯？”悦柠拔高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好端端的，怎么会摔……” 舒清枫想了下，不打算隐瞒，说出来或许能缓和两人的关系，“那天下班，我在公司楼下看到有个女人很像你的背影，我以为是你，我追过去时，不小心从阶梯上摔下来了，还好阶梯不高。” 悦柠紧抿着唇看着他，舒清枫亲了她一口，“想什么呢？” “你不会打个电话给我吗？” “那时候你在和我闹分手。那天，我真以为那个女人是你才会跑去追她的，以前你也偷偷跑到京市来找我。” “那天晚上你怎么不说受伤的事情？”悦柠气道，害她白误会了一场。 舒清枫叹了口气，“我不想让你担心，况且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悦柠撇了撇嘴，“你以为你现在说了，我就不担心了吗？” 舒清枫捏了捏她的脸，“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悦柠没搭理他。 “现在话说开了，不气了吧。” 悦柠摊着一张脸，嗯了一声。 舒清枫笑着揽过她的肩膀，“从始至终，我和你之间从来就只有时间和距离的问题，永远不可能有第三人。” “异地恋，我看不见你也管不着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对其他女孩动点歪心思？要是遇见了了一个样样比我好的女孩……” “我真没有。”舒清枫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太麻烦了。” 悦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什么太麻烦了？” “我宁愿和你有十次百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也不想再花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另外一个女孩，再把我和你经历过的事情和另外一个女孩再走一遍，所以我不可能对其他女孩动心思的。” 悦柠皱着眉，“你只是因为怕麻烦？还是觉得我是个随便还容易哄的人？因为我不给你添麻烦？” “怕麻烦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从始至终，我就只喜欢你一个人啊。”舒清枫语气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个原因是你在等着我回来啊，我怎么可能辜负你还有当时给你的承诺呢？” 悦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还知道我在等你啊？你还知道你承诺过什么吗？” “一直记得。” 悦柠想了想，又气道：“可与京市的工作相比，我没那么重要，要不然你也不会呆那么长时间不回来了。” “工作也很重要，你更重要。如果没有你的支持和理解，我就没有工作动力了。” 悦柠歪头看向窗外，“哼，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还有你并不是个随便的人，也特别难哄，还经常给我添麻烦，可是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不觉得那些都是麻烦。 “我……”悦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真是好久不见，花言巧语的功夫又见长了。反正话都让你说完了，我无话可说了。”说完，轻笑着推了舒清枫一把，起身向卧室走去。 终于笑了。舒清枫淡笑，也跟着走进房间，斜靠在门边，看着悦柠在橱柜里找衣服，“哎，晚上我睡哪？” “你回家睡去！” “你家的床这么大……” 悦柠瞪了他一眼，“想也别想！” 舒清枫妥协道：“我睡沙发。” 悦柠也不好意思
赶他走，“随你！” “那我穿什么？” 悦柠看着橱柜，偏头看向他，“那怎么办？穿我的？” 舒清枫似笑非笑道：“没关系，我带衣服了，在车里，我去拿。” 悦柠：“……”这人根本就是心怀不轨，有备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