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在后军中看着汉中城下杂乱无章的魏兵,怒意一点一点升腾起来。
“司马彬不是纸上谈兵之辈,带兵攻城怎会如此混乱?”
一个时辰前。魏军中军大帐。
司马懿端坐正中,两边谋臣武将分列而立。
“我本意与徐公明(徐晃)分营夹击汉中,不料公明第一战就被蜀军重伤。汉中四周的地形也已经探查过了,眼下诸位觉得如何进攻?是夹击,还是四面围死,抑或围三厥一?”司马懿从容说道,那口吻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更像是商量一只打猎得来的野兔是该炖着吃还是烤着吃。
“末将以为,”夏侯渊第四子、夏侯霸之弟夏侯威出列说道,“自古凡攻取汉中者,无不先占西侧天荡山与南面定军山。如今汉中守军龟缩城内,弃守两山吗,是自取灭亡的做法。”
众人看向夏侯威,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异样的神色。当年他父亲夏侯渊便是在定军山下被蜀汉五虎上将黄忠斩杀。因而心思敏锐的人也难免会觉得夏侯威建议攻取定军山有另一番意思。
“季权(夏侯威字)所议难免有纸上谈兵之嫌,”司马师说道,“昔日魏蜀相争于汉中一载有余,先取天荡、定军两处,再徐徐图汉中,此计甚为稳妥。但这次却是急袭,务必在蜀国反应过来之前掐断锦城与长安两处蜀军的联系,因此师以为,莫不如集中兵力于东门,一鼓作气,一战而定。尔后再分兵扼守两山,互为犄角,以防蜀军反扑。”
二十不到的许仪一听,只觉司马师所言比夏侯威在理太多,连声赞同。
邓艾却说道,“汉中城内守军不多,莫不如分兵东面和北面,一面佯攻以分散蜀军兵力,一面强攻,如此,大概汉中一日可定。”
司马懿看向司马彬。
司马彬连忙说道:“末将已派哨兵在天荡山和定军山上俯瞰过汉中城,城内兵力确实不过两万。末将以为邓将军之计可行,另外只需派两支分部驻守西面和南面,以防蜀军突围或者援军聚至。”
“彬儿思虑周密,不过火候未到。”司马懿语调平稳,“行军打仗,若总学诸葛孔明处处求稳,未免错失战机。如今我军忽至,老夫料蜀军一时半刻也无法支援。如今汉中一带,我军十万,城内敌军不过两万,局部战场上优势尽在我军。如此时机正当全力急攻,稍有迟疑只怕坐失良机。我意,佯攻什么的也别佯了,明刀明枪强攻就是了。”
“众将听令。”司马懿沉声说道。账下数人肃立候命。
“司马彬随老夫领六万兵攻北门,邓艾与司马师领三万八千兵攻东门。夏侯威领一千人驻守定军山,许仪领一千人驻守天荡山。你二人于山上监视汉中城内布防,每半个时辰汇报一次。”
许仪心中不免怨怼,堂堂先锋大将,竟然被派往天荡山只是监察敌军,很可能出战的机会都没有,却把自己的族侄司马彬留在身边,私心可谓昭然若揭。
“东门以司马师为主将,以士载(邓艾字)辅之,不知士载可乐意提点年轻一二?”司马懿又问。
邓艾心中顿时了然,司马懿行军向来专谋独断,何况以他的智谋,根本不需要召集众将商议对策,今天这么一出,原来就是冲着他邓艾来的,搞这么多铺垫,无非是想让自己帮他儿子立军功,扶植司马家的势力,也借机看自己的态度。
如今曹叡新上位,又经长安一役,无论长安最后收不收得回,司马氏得势曹氏下滑已成定局,此消彼长间司马氏隐约成为魏国最大势力。拉帮结派与站队在官场上再司空见惯不过。邓艾虽然口吃,但心思却不迟钝,现在站队还太早,自己就在司马懿身边,大可坐等长安汉中战况再做打算,当下投机取巧地抱拳回话,“行军在外,但、但凭主帅差遣。”
意思再明确不过——现在出来打仗,你是主帅,当然你说了算。
司马懿无所谓地笑了笑,他自然也不指望当下就能拉拢邓艾这等人物,反而如果邓艾沉不住气,迫不及待就加入自己这边,只会显得邓艾名过其实。司马懿干脆顺水推舟,卖邓艾一个人情,“邓士载乃我朝年轻一辈的中坚,司马师你虽为东门主将,但凡事仍得多和士载请教。”
……
“报——”从东门而来的令兵在司马懿身边单膝跪下,打断司马懿的思绪,“东门攻城不利,司马师回报城外濠渠、陷阱密集,军队难以迅推进,请求暂缓进攻,先把陷阱填满。”
司马懿心中不悦,也是无可奈何。早知汉中城坚,兵力差距十倍不到,不能一克而就也是正常。
“一天。”司马懿冰冷说道。
“都督……司马师请求三天时间……”令兵为难地说。
“本督说一天就一天!军令如山!过了一刻钟不进攻都让他提头来见!”司马懿突然飙,吓得令兵连连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