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说了,寡人的宫里,没有什么苏陌玉!苏氏兄弟,早就死了。太师,可听明白了?”楚绯澜一字一句的说。
太师愣了愣,终是慢慢的退后半步,对楚绯澜行了个礼,无奈的回答:“老臣明白了。”
楚绯澜绕过他,面向殿门,负手而立,侧着头说道:“威尚辰此人,心比天高,自私自利,狠毒善妒,寡人从来就没看好他过,却也从来没有怕他过。他上位之后,大肆屠戮不臣服他的人,简直是暴君所为,刚刚上位,根基未稳,就增加赋税,令百姓苦不堪言,更是昏聩胡涂。太师,寡人之所以没明着动他,你该知晓,寡人是为了谁?”
太师惭愧的低下了头。
“寡人没明着动他,是怕他狗急跳墙,但并不代表寡人就不会动他。相比威尚辰,苏陌颜本性纯良,武双全,孝悌忠信,既有谋略又有胆识,却又没有野心。若他成为玉瑶国主,玉瑶必定能安宁祥和,又不会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会成为寡人的良臣、百姓的明君。再者玉瑶是璇玑王朝四大属国之一,掌握着绝大部分的金矿,人数又多,光是他玉瑶一国,人数就占了整个璇玑王朝的十分之二,若玉瑶国出了事,难道,寡人这位子就不会有动荡吗?既然寡人身为天下共主,就要统治好这天下,为民谋福,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可那威尚辰可不是个安分的。”
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剖析入微,有条不紊,让太师心悦诚服,他早就明白,这个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已经是青出于蓝了。太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信服的点点头,说道:“陛下看得很清楚,老臣惭愧,既然陛下另有打算,老臣不敢多言。那……威国主那里,该如何解释?”
楚绯澜转过身,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轻描淡写般的说:“解释什么?寡人不过救了个人带回宫,让他好好养伤;不过是看着有个青年才俊很是不凡,所以想收归麾下,给了他区区十万兵马历练,难道也要和他解释?他自己都放出消息苏氏兄弟已经被李隐杀了,难道还敢巴巴的跑过来质问寡人?”
太师点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对楚绯澜说:“可是依老臣所见,还是派人多盯着些那个‘江湖伤客’的好,免得……”
楚绯澜叹了口气,幽幽的看了太师一眼,太师怎么就是和陌玉过不去呢?
“寡人自有分寸。会派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寡人都会盯着。”
还是盯着好,一来免得太师絮絮叨叨,二来,可以随时了解他的喜恶,或者在他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太师满意的退下了。
楚绯澜便回到了右弼殿,处理起了满桌的奏折。
而这边,玉瑶国的威国主听见探子回信说夏无寒拒绝了他的帮助,就已经怒火中烧了,又听见薛将军禀告,本来他就成功歼灭忠隐营和苏氏兄弟,没想到顾北月会突然率兵相救,害薛将军不但没能成功完成任务,还折损了不少兵马。
这下威尚辰的脸色简直堪比布坊里的染料,气得在房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又是摔又是砸,还连累了几个无辜的宫人被杖责。
“岂有此理!一个个的,竟然都敢如此欺辱本王!这是当本王好欺负吗?!”
威尚辰在房里咆哮,薛将军远远的跪在下面,不敢上前半步,也不敢劝解。只得低着头,让他自己在上面发疯。
威尚辰狠狠的一拍桌子,桌子立即四分五裂。
“苏陌颜和苏陌玉到底和陛下是什么关系,他们到底给了陛下什么?竟然让陛下不顾一切过河拆桥,反悔去帮他!明明陛下之前还答应帮本王的,肯定是苏陌颜去璇玑时对陛下说了什么,蛊惑了陛下!”
薛将军鼓起勇气,颤抖着问了威尚辰一句:“王上……如果陛下真的选择了苏陌颜,那我们……我们怎么办?”
威尚辰的脸阴沉得可怕,万目睚眦。
“怎么办?陛下要真敢卸磨杀驴,本王大不了就把事情捅破,堂堂天下共主,做出这样和臣子勾结谋杀国主,又过河拆桥的事情,本王倒要看看天下人怎么看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薛将军赶紧拍马屁,笑着说道:“王上英明——”
威尚辰一拂袖,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对薛将军说道:“既然陛下要倒戈,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你速速去查清楚苏陌颜此时藏身何处,但先不要打草惊蛇。还有,那个夏无寒竟然敢这么不知好歹,本王本该教训他,不过,夏无恙最近一直在催促本王交郡。你再去派人,和夏无寒好好谈谈,他要是再不知好歹,本王干脆连他一起收拾了!”
“是!”
“退下吧。”
薛将军赶忙退下。出了房门,就看见一个威晚琴一身湖蓝色罗裙,翩翩然的向房走来,那张如出水芙蓉的脸,一身恬静温婉的气质,让薛将军晃了晃神。
威晚琴看见薛将军略低头算打了个招呼,薛将军自然是赶紧给她行礼,看见威晚琴身后的宫婢端着一壶汤,好心的提了个醒:“公主,微臣劝您还是待会儿再去见王上吧,王上现在正发着火呢。”
威晚琴很是温柔的道了声谢,“多谢薛将军提醒,我熬了些清火的银耳羹,打算给父亲送去。父亲生气了,作子女的,更应该劝劝他才是。”
薛将军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威晚琴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脸上闪过惊慌诧异,房间里的和折子撒了一地,连桌子都四分五裂的在地上,整个房间乱糟糟的,有两个宫监正蹲在地上收拾,威尚辰余怒未消的样子让威晚琴有些害怕。
威尚辰见是女儿,压住怒气,朝她招了招手。
“琴儿来了?过来。”
“父亲,女儿给您熬了碗清火的银耳汤,您喝些吧。”
端起那碗汤,递给了威尚辰。又走到威尚辰身后,为他揉着太阳穴,让他放松放松。
威尚辰喝着女儿做的汤,享受着女儿的揉按,慢慢的,火气也就下去了。
无论内心多愤怒,在女儿面前,做父亲的总不想发脾气,吓着女儿。
“我儿如此蕙质兰心,不知道哪家的小子有这么好的福气,将来能娶到你啊。”
威晚琴听见这话,立马变了脸色,连忙说道:“女儿……女儿不想嫁……”
威尚辰打断她,“不用说,本王知道,你一心一意只有那个苏陌颜,可是琴儿,你觉得你们们还有可能吗?他苏家害死了你娘,如今本王又杀了他的父母,你们此生,有缘无分了。”
威晚琴含住眼里的泪,一言不发。
喝完那碗汤,威尚辰发现,没有让他放碗的地方,因为桌子被他拍碎了。
晃了晃拿着碗的那只手,立马有会眼色的宫监接过那只空碗,退下了。
威尚辰拉过威晚琴的手,威晚琴站在了威尚辰的旁边,蹲了下来。看着眼前亭亭玉立、温婉动人的女儿,威尚辰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夫人。威尚辰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威晚琴的脸,有些哀意。
“琴儿,怪我吗?我知道,你一直怪着我,你从来不叫我父王,只叫我父亲,你心里一点也不认同父亲做的这些是不是?”
威晚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不说话。
威尚辰叹了口气,“即使你再恨父亲,父亲也不后悔。他们害死了你娘,害了我一生,这是他们欠我的!当年你娘生产在即,苏启焕还特地派我去边关打战,你娘难产,接生婆一看情况不妙,就派人进宫求苏启焕能派个医丞前去照料,医官署的医丞医术高超,应该会有办法的。结果他们苏家人没一个关心,苏启焕还抱着他的王后在树下调情,以致你娘一尸两命,最后却告诉我是因为当时的宫监因为和我结仇故意隐瞒不报,他们并不知晓此事。你当时才两岁,可能不知道,你本来应该是有母亲的孩子。”
威晚琴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当年难产身亡,自己从小到大被人笑是没有娘的孩子,却并不知道这么多内情。
她心里觉得,苏启焕不是那样的人,从小苏启焕就对她极好,苏家兄弟也对她极好,此事应该另有隐情,可是她也知道,父亲是不会听进去的。恨意一旦蒙蔽了一个人的心智,那一切和仇恨相悖的东西人们都不会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