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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双虫蛊毒

十日前,断崖峰,寒山涧。

祝子安一手玩弄着竹笛,一手提着坛新启开的梅子佳酿,顺着潺潺溪水荷风而来。自那日起,天空便已阴沉,降雪只是意料之中的事。

水源尽头,有一洞,洞口宽敞,将溪水流踪隐于暗处。祝子安立于溪边,双目朝旁一瞥,忽然相中了身旁一棵枯木。此处闭塞,经年不见日光,这树生在这里也是白白浪费了土地养分,倒不如为我所用。

祝子安将手一转,竹笛轻碰树干,只听一声脆响后,树倒叶落,正好将脚下不安分的淙淙流水拦了个结结实实。

祝子安拍拍手上沾染的微尘,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这才朝洞中走去。

那水既被他从中拦截,洞内溪水便如死水一潭,动也不动。祝子安只要稍用轻功,便可轻松凌波而去。不消多时,已进到洞内深处了。

此处湿气重,不好明火,祝子安也只好将就,摸黑探路。

其实哪里还需要探路。这条路就算他闭着眼睛也能走得差不离。二十多年了,走了不知道多少遍,要是还记不住,就是傻子了。

洞身狭长,曲曲折折,与水路正相吻合。行至半截,祝子安于暗处打量四周,自顾自说了句“到了”,纵身一跃,便从水面腾空,跳至一处高台。

站到高台上,总算是能看清东西了。倒不是此处湿气不重,只是山洞到了此处自上而下开了一条缝隙,从中只可见一线天。可就是这一线天内透下的微光,在这阴暗之地显得弥足珍贵。

祝子安抬头看了看那一线天,盘膝坐下,将酒坛子晾在一旁。再将视线从那几缕微光中抽离开,移至那束光下早已枯朽的老人身上,哀哀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平恩铭,我又来了!”

清音观怕也只有祝子安一人敢直呼医祖名讳了。可惜,他敢叫是敢叫,面前的医祖却再也不能回应他了。

祝子安丝毫不在乎,装作他回复了一般,继续说下去,“明日我一走,你又要一个人了。你说清音观收了这么多徒子徒孙有什么用,等你死了,能常来看看你的还不是只有我一个!”

祝子安将酒坛掀开,梅子酒的香气扑鼻而来,沁香迷人。以盖为碗,祝子安先斟出满满一碗,放在平地上向前推了推,又道,“多亏你有先见之明,临死还不忘给我准备这些酒。要是没有你的酒,我困在这鬼地方估计能闷死。反正酒多,不愁喝,这一碗,算我送你的!来,干了!”

祝子安说罢,自己先拎起那只酒坛,将大半坛的酒一饮而尽。

祝子安自小喜欢酒,可就是酒量不怎么样。一坛梅子清酒,就足够让他醉上半日了。饮至酣畅,最是舒爽。趁着酒醉,祝子安持着竹笛踉跄向前,终于歪歪斜斜倒在了医祖脚下。面前虽是一具寒尸,祝子安却也不怕,拉过平恩铭的衣袍盖在自己身上,醉醺醺躺平,翘着腿埋怨道,“平恩铭,你说,清音观历任长老,各有所长,就拿你来说,你钻研了一辈子蛊毒。今天是蜘蛛明天是蜈蚣,大后天又不知道是什么稀奇虫子。不过你也算没白鼓捣,好歹是在死前找到了永生蛊。你别说,这永生蛊还真管用,你都死了十年了,尸身不腐、容颜不坏,还是那副臭老头子的模样。”

提到蛊毒,祝子安兀自叹了一声,又道,“不过你连这么厉害的蛊都懂,怎么偏偏解不了我的蛊呢?”

这句话,几乎每次祝子安来寒山涧看望平恩铭都会问。醉时说,醒时也说。其实他也知道,这是无用功。平恩铭自然会解蛊,只是不能给自己解罢了。师父如今是皇帝了,皇帝下诏,无人敢不从。师父不让给他解蛊,平恩铭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抗旨不尊。

唉,说来都怪自己,当初只觉得练武好玩,想也没想就拜了师。可练起来才知道,朝字诀远不比一般武功简单。当初,像母亲所学的万阳掌,单是看看祝子安便能学会了。可朝字诀,没个十几年狠功夫练好根基是学不成的,那些招式需要熟记于心,而后才能化于无形,以无形胜有形。明明是至阳之功,却硬是要处处控制,如行云流水、柔中带刚。

也许和他所练之功为朝字诀有关,祝子安被关在这断崖峰二十年,心境早已不同常人。愈渐飘逸不羁、无所顾忌的性子就同这山间溪涧的流水一般,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他自然不想被囚禁至此,只是没办法罢了。他学的可是至上武功,天下无敌,要说谁敢硬拦他出谷下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上官近台应该也是料到了这点,所以才在祝子安小时候就让平恩铭对他下了蛊。

那日祝子安刚到断崖峰,一上来就被哄骗着喝了三碗水。第一碗是红色甜汤、第二碗是青汁苦水,而第三碗的水却是无色无味的透明样。祝子安依次喝下,刚一下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过了一日便不同了,他若是踏出寒山涧半步,便腹痛难耐,倒在地上就能打起滚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蛊。

原来,那碗红色甜汤,是沉冬蛊,而那青汁,是还乡蛊,蛊虫细小,隐于汤里,肉眼是看不出的。沉冬蛊,顾名思义,应时而生、应时而灭,每年临近腊月它便活跃起来,其他时候便安分守在体内。而还乡蛊则不同,只留息地域之分,不论时节。像祝子安体内的这种还乡蛊,正是取自断崖峰寒山涧。此蛊虫恋家,要是寄主敢离开它们土生土长的地方半步,便会在其腹中作妖,苦苦乞求让自己留下。至于那第三碗水,其实就是溪水,只因上官近台害怕祝子安年纪小,喝不下去前两碗奇异口味的汤水,这才备下第三碗,让他喝着顺顺喉咙。

这就是为什么祝子安一年里十一个月都不得离开寒山涧半步。只有到了腊月,沉冬蛊活跃起来,将体内的还乡蛊稍加抑制,这才能到外面走一走。虽然一年就自由这一个月,祝子安要做的事可不少。就往年来说,离开断崖峰,最先去的地方肯定是通州康王府,先在家里住上一两日,帮兄长嫂嫂照料母亲和妹妹。

辞了家,再进奉阳城。祝子安毕竟是长公主之子,自小也是混在王公贵族堆里,交了不少朋友。一年不见,好朋友总要聚一聚吧,饮酒作诗、再到附近院子赏赏梅,便又是一两日过去了。

出了奉阳,祝子安多半便回了琉璃。将街边大大小小的歌舞坊进一遍,虽然也就是一日功夫,可接下来这一年中坊间最受听的词曲必定出自祝二爷之手。祝子安向来不惧流言,坊间传他浪荡、不守礼节,没有母亲那般的刚正风骨,他统统不在乎。烟花巷与照去,莺莺燕燕也照常认识,写诗不误、交友也不误。

祝子安重情重义,但凡认识的朋友,有忙必帮。对高官贵族如此,对歌姬舞女也如此。在他眼里,这二者毫无分别,都是人,也都是他朋友。高低贵贱在他这里,素来是讲不通的道理。可帮忙便又要花时间,一来二去,又是几日过去了。

待他回到清音观,正好是腊月初九。之前那几日去哪儿、做什么,都是变数,唯有这一项,他记得最清楚,也最准时。自这天起,他便都待在清音观,用比探寻整个世界一倍还多的时间,去照顾一个人。虽然在那人眼中,这时间仍旧少的可怜,可对祝子安自己来说,那早已不是时间,而是三分之二的自由。而自由于他,又如同生命。

每年离开寒山涧前,祝子安总会备上好酒,来找平恩铭小聚。这二人虽然年纪相差悬殊,可早几年间,平恩铭在此闭关寻蛊,祝子安在此练朝字诀,朝夕相处,又见不到什么外人,由此结了朋友。后来平恩铭去世,尸骨便留在寒山涧里。消息被祝子安带到清音观,众人悲怮之余建了座碑,碑上刻了字,全是些歌功颂德的话,近年那碑旁好像又多了牌位香炉,说是要供弟子们时时拜见。

谁知道呢?祝子安才不关心这些。他们建了这么多东西,却没一个人来寒山涧寻尸骨的。寒山涧蛊毒众多,一般人也不敢进。只有自小在这里长大的祝子安才完全无所顾忌。

“算了,平恩铭,”祝子安强忍着醉意睁开眼,又道,“我问你你也不说,我还问什么呢?还有这酒,如今你也喝不了了,不如让我替你喝了吧!”

祝子安说罢翻了个身,用竹笛将酒碗勾到近旁,端起碗便朝口中浇去。

咦?酒呢?酒怎么没了?

祝子安瞬间被吓清醒了。

一骨碌坐起来,在平恩铭和酒碗之间看了又看,疑惑道,“平恩铭,该不会真是你喝的吧?”

面前的平恩铭背着手,双目微眯似在沉思,花白胡须随着洞内轻风缓缓扬起,再落下,与往常无异。

祝子安一皱眉,兀自摇了摇头。这老爷子的确是死了啊。又看看酒碗,当即下了结论——看来是自己酒还没醒。

索性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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