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定睛看着易未,一下子反应过来。易未这么急匆匆来找自己,哪里是来嘘寒问暖的,归根到底就是为了这句话。说起来,她生了十八年,年年腊月初九都是这句叮嘱。好在她自己也明白,这是善言。
自己的仇敌是祝子安的母亲,倘若日后大仇得报,她与他便注定陌路。如果定要生疏,还不如不相熟。这样于他们二人都好过些。
“易姑姑放心,弟子自有分寸。”
易未一时语塞,本想多嘱咐几句,可话到嘴边,有如滑石,生生吞回去,还卡得嗓子生疼。犹豫半晌,只好说了句“没了”。
“那就多谢易姑姑提醒,弟子先回去备考了。”上官若说完,执手弯腰,恭敬行了一礼,提起竹篮,快步回屋,关上门,头也不回。
易未心里像是哽住了,可说她哪里做得不对,又说不出。哪里都对。可就是太对了。对到……让人心疼。
易未多想上官若也可以如自己其他弟子那般,哪怕和她亲近一些,或者至少,对她笑一笑。但是没有。她心里背负了太多必做之事,抱负,使命,家仇国恨……哪一样都能将她的心死死锁在监牢里。而那些监牢外的东西,她自然不懂去碰。
易未立在原地怔了怔,转身走了。立在窗边见她走远后,上官若才安心坐回屋内。从床头扯出一本已经泛黄的,一边翻一边含了块轻甜微苦的杞糕,临近大考,却分外闲散。
又过了半个时辰,门外有人高声唤道,“若公子!”声音稚嫩,一听便是祝小五。
祝小五本不姓祝,只是幼年随家中逃荒,被海宫长公主齐寒月救下,给祝子安做了童,为了报恩,他便改姓了祝。后来祝子安常年在外,祝小五便也跟他四处奔走,虽然今年不过十五岁,却已跟了祝子安十年之久。可去年祝子安离观时,却说什么也不肯让祝小五跟着,临走只赠了他一本“武功秘籍”,叫他留在观内好好学习。
那本“武功秘籍”上官若是见过的,除了一张正经的封,再夸不出来。扉页上被祝子安用笔了——“若宝典”四个大字。再看内容,也全是和她有关的。中记录了她所有的日常习惯、饮食起居,具是详细。难道这就是祝子安曾和自己提及的向易姑姑讨要的照顾人的方法?
真是闲得无聊!上官若初次欣赏完祝子安的“杰作”,气从中来,觉得无趣。也只有祝小五这种小傻子才会将当真,每日按中所言尽心照料若,不敢有半点违背。
就像中写道:若喜迟到。凡有观中大事,至少提前半个时辰提醒她。提醒时需立于门外高声喊其名,不可拍门、不可吵嚷、不可破门而入。
祝小五悉数遵守,所以此时立在门边一步之外,只提高音量一遍又一遍喊上官若,却绝不再上前半步。
“进来吧!”上官若于屋内答道。
祝小五一懵,从腰间掏出,又翻了翻,见其上又写:若要进门,需若许可,让你进,进便是。
看来是可以进门了。祝小五收好,静悄悄推开门,看上官若还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不禁有些头疼。
“公子,都快考试了,你都不温的?”小五凑到上官若身后瞟了一眼她手上的,虽说看不太懂,但显然不是医。
“看不下去,所以不看。”
“啊?就算不复习,也要准备动身去无争殿啊!药典都快开始了,再不动身真要迟到。”
祝小五本是好意,不料上官若一巴掌拍下,杏眼稍斜,显然是有些不满,“你们家二爷没告诉你跟着我的规矩吗?”
“唔……说了,二爷叫不要逼您,由着您的性子就好,您自己分得清是非轻重。”
这自然又是《若宝典》里的话。
上官若听后向内勾了勾嘴角,适然又道,“既然他让你依我的性子,那今日的药典,我晚些再去。”
“啊?二爷说要依您的性子,也没说要惯着您任性啊!”
“不是任性,是的确有事。你来得正好,陪我出趟观,去西市吧!”上官若转身收好,顺手拿了块杞糕喂到祝小五嘴里。
祝小五也乖,吃了上官若的这份“讨好”,便不再犹豫,嗯嗯啊啊答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