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秋海棠嫣然似脂,明月枝握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上辈子花了二十二载才求得的事情,这一回复生后不过月余便已经做到。
她再次打量体内的灵体,已经不再濯濯无物,内里生出沧渺灵动的识海,可以容纳如海的灵气。她有信心,这里日后还会结出金丹,还会诞出元婴。
但是,明月枝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灵体内有两个识海。
然而方才于突破前在丹田内看见的那枚灵格,此刻却瞧不见了。她周身也不再出现自内而外的灵气波澜。
明月枝下意识去寻找那个倚在石上的身影。
山下卷上来的秋海棠花瓣迭铺在他这几日坐卧的石上,落下薄薄一层,但不见人影。
明月枝抿了抿唇,东方既白还没有回来。
他从前一夜输了她一道灵力后,便离开了炎天石。
她不知晓他去了何方,但却莫名不安,正摸着腰间的乾坤袋,身后突然有轻枝踏碎的微动传来。
明月枝转过头,不出意外地瞧见了来人。
“我筑基了。”她扯起嘴角,有些雀跃地告知来人这个好消息。
“恭喜。”东方既白道。
这二字说得轻浅,眼神淡漠而深邃,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还是要多谢前辈指教了。”明月枝拱手朝他行了一礼,垂下的视线不经意掠过他的指尖。
虽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但稍许后还是礼貌笑问:“前辈可知,接下来用哪种灵火比较合适?”
“还有我想同您商量一件事,我为前辈准备了一样东西,前辈许是不必再滞留玄微宗了。”
她对炼化结璘魄一事已经有了把握,对接下来准备尝试的灵火也有了想法。
但还想听一听东方既白的意见,几日前她对他的做法还有过迟疑,结果证明他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了解结璘魄。
融寂灵火,炼化结璘魄,突破筑基这些固然是她自己身历艰难做到的事情。
但如果没有东方既白的指导,她绝对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炼化结璘魄的门道,更不用提突破了。
东方既白侧目,品味着明月枝话中的意思,眸光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瞧了明月枝半晌,才道:“我不是说过,我会帮你吗?”
明月枝摇摇头,将腰间的乾坤袋取下,笑着客气道:“不必了,前辈已助我良多。”
“结璘魄一时半会无法完全炼化,晚辈不想再耽误前辈的时间。”
“这段时间多谢前辈的指点,若是前辈日后有需要晚辈帮忙的地方,只要在修仙界的理法之内,晚辈都愿意帮助前辈达成。”
“至于结璘魄一事,前辈可先行留下地址,届时晚辈炼化后自会去寻前辈。”
明月枝盘算了一下,这番话中应该没有遗漏的东西,便朝东方既白淡淡一笑。
东方既白的视线凝滞在明月枝弯起的嘴角,凤眸微闪,骨扇勾起明月枝一缕散在胸前的青丝。
他倾身上前,与明月枝对视,嘴角勾起的弧度竟然与她分毫不差,看得明月枝一愣。
他淡笑:“哦,这样啊,看来的确是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明月枝没有什么犹豫地点头回应,拿着乾坤袋正要说起这里面的东西。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眼前那截冷白修长的腕上,突出的腕骨,极其利落的线条,像是随时都能伤人的刀锋,隐约还有银光鳞纹流转。
明月枝瞥着那流转的银光,眼眸微凝,视线如实质般胶着他的腕骨之上,她直觉东方既白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东方既白看着眼前这张莹白淡薄的脸,想不通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某人翻脸不认人的劲倒与那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如出一辙,他不由得一哂。
笑声在明月枝耳畔响起,吹来的凉气让她浑身一颤,骨扇从那缕头发丝转移到明月枝的下颌骨上,迫使她将头仰起,明净秋水里全是一个人的影子。
明月枝瞧见近在眼前的红唇白牙上下张合:“果真是名门正派的好弟子啊,翅膀硬了,便弃我如敝履了。”
这话里的寒凉与讽刺太过明显,对面人眼里的冷漠与讥诮也溢于言表。
明月枝忙否认:“不是的。”
她解释道:“在下只是觉得前辈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想前辈因晚辈的事情耽搁在玄微宗。”
“前辈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东方既白扬起头,笑得张扬,语气却冰冷:“哪里不合适?”
明月枝抿了抿唇:“这…”
她不信他听不明白她想说的话。
平心而论,抛开那层身份,明月枝其实觉得东方既白是一个可以相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