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说了一句,大人们却反把她制止住了。
岑水生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岑大妹沉声喝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莫讲话!”
倒是姥姥听吴婆子故意说得不清不楚,立即当面顶了回去:“三丫头说得没错,我们心疼孩子,不舍得她给卖了。”
又向着围观的几个老年人解说:“这丫头才十一呢,送到外乡去做童养媳,人生地不熟,哪晓得会怎样呢?”
几个老人听得一齐点头。
那先前说话的老妇人又摇着头劝吴婆子:“童养媳啊,那是穷得吃不上饭的人家,没有办法的打算。
亲家母你听我一句劝,还是不要把孩子送出去的好。
就说我们乡东头番家那丫头,给了外乡那个不知谁家做童养媳,好好一个娃,去年就没了。这才过门两年呢!”
另几个老人也纷纷叹气摇头:“作孽,作孽啰。”
吴婆子见势不对,又一屁股坐到地下,拍打着地面大哭:“啊耶!你们姓岑的人都向着岑家人,这还有没有公道天理啊!”
岑大妹十分尴尬,想去扶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又不敢上前。
众人看这老太婆只管撒泼,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白须老者走了过来,朝着吴婆子大声说道:“亲家母,且莫哭闹,这么些小孩子在呢,须不好看!”
随即吩咐身边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去,把亲家母扶起来。”
众人见他出来说话,都让他往前站,有的叫“二叔”,有的叫“二爷”,也有的说“里长来了就好了”。
里长胡子花白,年龄不算太老,但在岑氏家族的辈份甚高,看上去也颇有威严。
吴婆子认识他,也知道来扶她的是里长的儿媳,只得顺势站起来,止了哭闹。
里长又看着吴婆子:“有什么话好好在家说,你也是长辈人了,在小辈们面前哭成这样,不像样!”
吴婆子不服气地辩解:“我们今日来接孙女家去的,他们要留下我孙女给他家孙子,听说我们要聘人家,就不肯放她走。我和三丫她娘一起央告,他们都不肯答应。我,我这不是着急了么?”
里长摇头道:“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把丫头送出去做童养媳,她姥姥舅舅不舍得也是有的。前几年三丫头在这里,水生两口子待她比亲闺女还好,我们都看着呢。”
吴婆子翻个白眼道:“什么待她好,还不是有私心?我贞家闺女的婚事自然是她爹说了算,她爹已将她聘了婆家,岑家凭啥不放她?”
里长吐了口气,道:“那不也是心疼孩子吗?水生就算是想把三丫头聘给他家冬子,亲上做亲也不是啥坏事。你们不乐意就罢了,也不必四处讲什么留不留、给不给的话,不好听!小女娃儿也是要名声的。”
说得吴婆子一时不再吭气。
里长转过来又对岑水生和姥姥道:“水生,水生他娘,你们也听我一句劝:这丫头呢,到底是姓贞的。自来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爹既做主聘了人,自当从娘家出门子,你们是舅家,怎好留着她?”
贞锦衣先前见姥姥和舅舅护着她,原本存了一丝希望,能在姥姥家里赖一天算一天,赖到大姐回家,求她带了自己进城,到时再另想办法。
但看刚才吴婆子那样闹法,岑大妹又软弱无能,便知此事难以善了。
如今再听到里长这各打五十大板的说法,贞锦衣心里更凉了半截。
这万恶的父权社会啊!她一个弱女子,对于自己的命运前途竟然毫无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