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一边走着一边心里骂骂咧咧,再回头看卓昱竟然没跟上来,放慢了脚步。 庭下转角处卓天曜和纳兰闻染正散步闲谈。 纳兰闻染叫住婉儿,问她可好些。 她心里还气着,不仅是卓昱,大伙儿都瞒着她。 更何况刚在人家拜堂仪式上出了丑,现在谁都不想搭理。 敷衍着微微蹲身行礼,撇嘴转身离开。 二老正一头雾水,接着后面卓昱也来了。 他在房里三两下换下红色喜服,一路跑一路喊,见到王爷和父亲停下恭敬行礼。 陈南王看向婉儿离去的影子,问着:“她这跟谁撒气呢?” 卓昱颔首吞吐道:“跟我,跟我……” 看卓昱朝着婉儿的方向急急追去,陈南王哼声叹道:“嘿这丫头,怎么近日脾气越发渐长了?前日打架今天把人家婚事搞成这样,怎么她还气了?” 卓天曜耸耸肩轻笑道:“这还不是您和王妃平日宠的嘛!” 陈南王有些不服气,问着:“本王何时宠过?都是让你儿子惯坏了!” 卓天曜应和道:“行行行,我儿子惯的。” 凌家二郎和家姑娘的亲算是结成了,方才礼成后陈南王和卓凌三家家长在卓府大门外当众澄清这件事。 算着这时候消息恐怕已经传到广林王府了,只怕过不久这位三朝元老就要登门了。 - 王婉儿刚坐上车,马车还没动卓昱也跟了上了,坐在一侧副位。 她心里有着气,两日未进食还在卓府闹一场,有些头晕目眩。 卓昱稍微伏着身子,轻问道:“到底怎么了?” 婉儿怨念的神情并不理会卓昱,侧过身朝另一边挪了挪。 卓昱见状跟着换到另一侧,屁股刚坐下来,小姑娘又挪了位置,他又只好换回来。 再凑近些一看,婉儿低着头脸色苍白,唇色也淡了许多,泪水挤在眼眶里呼之欲出。 他慌了。 皱眉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王婉儿缓缓抬起头,娇声回道:“我肚子好饿,头好晕……” 话语刚落眼泪水咕溜落下来,此时的她连哭声都是有气无力的。 早打听来说她两日未醒,看这样子是醒来直奔卓府了。 方才她熟睡时卓昱沉浸在喜悦中,不断回想她在堂上撒泼的样子,竟没瞧出她异常的脸色,是自己疏忽了。 卓昱内心又是心疼又是自责,看窗外就快到王府了,吩咐车夫赶快一些。 到王府后卓昱将婉儿抱下马车,街边路人撞见窃窃私语。 “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卓昱和王婉儿吗?卓大郎不是跟家小姐成亲了吗?这怎么回事?” “娶家小姐的不是卓昱,而是凌家二郎。方才卓府门前陈南王将此事告知,卓将军、凌将军和大人都在。还说陈南王府与卓家将成为姻亲,你看说的除了他俩还能是谁?” “怪不得,我说怎么卓大郎跟王婉儿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娶家小姐了。” 王婉儿是想自己走的,可这会儿头晕得实在厉害,都快看不清路了。 回去后画楼即刻让小厨房煮了碗鸡蛋面,婉儿吃完终于好些,过了一会儿云屏又端来了药。 这下肚子不饿眼也看得清了。 婉儿注意到一边卓昱沉重严肃的眼神,一时不敢动弹说话。 “谁准你不吃东西就往外跑的?还喝酒?自己什么身子?能不能喝酒不知道吗?” 她从没见过卓昱这样生气,有些让人害怕,低下头不敢看卓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是自己做错了吗? 让他担心了,还扰了家姐姐的喜事。 她在脑海里不断翻找着自己的过错,突然反应过来,是他瞒着自己不说出实情,怎么还怪起自己了。 “你都要和别人拜堂了,我……” 我怎能不急? 后面几个字终究是羞于说出口。 卓昱看出她眼中的委屈,神情微缓和些,问:“你怎么了?” 婉儿不说,但他能感受到她是在乎他的。 不然怎会不顾危险跑来卓府闹一场,还碰酒,平日她可是连醪糟都嫌的人。 两人沉默良久,卓昱平和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本来那天找你想跟你说这事,可你不让我进屋啊。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对你不再有
任何欺瞒。” 婉儿细声道:“你干嘛对我保证?家姐姐嫁给凌师兄,你照样可以请求陛下赐婚,求娶城靖侯的嫡孙女呀。” 她到现在还把袁雅芙挂嘴边,卓昱着实想不通这是中了什么邪。 这些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在她心里分量就这么轻吗?还是她低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卓昱注视着婉儿,说道:“我若是同别人成亲,你岂不是还会来闹一场?” 王婉儿一时语噻,低声回道:“我今日刚醒来有些迷糊,你自同袁雅芙成亲去,我再也不会坏了你的好事!” 说完起身欲走,却被一双手按住肩。 卓昱正声:“我卓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大奶奶的位置不是人人可坐的,这个位置只能有一个人,是你王婉儿。” 婉儿下意识想挣脱开,只是她感觉到卓昱的双手强硬有力,羞涩的低声嘟囔着:“谁知道你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更何况我也没说要嫁你。” 她自己也不明白,心中是欢喜的,嘴上却不肯承认。 卓昱:“我会等你,等到你点头为止。” - 入夜王婉儿蜷在被窝里,睡了两日精神十足。 想起下午卓昱的一番话,心里喜滋滋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此时的卓昱何尝不是,又翻出压成花干的海棠。 婉儿白日里在堂上拖着他哭闹的样子,真是好爱又好笑。 不禁回想起八年前的往事…… 卓昱刚到京城时被父亲寄养在王府多日,有一天卓夫人上门接卓昱回家。 婉儿死拽着卓昱的胳膊不准他走,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王妃卓夫人劝了半天,说以后每日都可以去卓府找卓昱玩,卓昱恐怕是走不成。 那时的他不解婉儿为何如此。 一次王妃与母亲谈话,说婉儿五岁时被肖四老爷送到沈贵妃手中,刚进王府时每日都会哭,要找表姨和婶婶。 当时与她说只要乖乖听话治病喝药,四爷爷过几天就会来接她回临安。 婉儿信以为真每日针灸喝药,不哭不闹乖乖吃饭,还常常去王府侧门守着等着四爷爷来,只是后来肖四老爷再也没出现过。 卓昱初到王府,婉儿一直跟在身后,时过一月如今卓昱要离开。 她害怕,她怕这位小哥哥会像四爷爷那样再也消失不见了。 想着初见时天真可人模样,平日娇滴滴的大小姐也会有这样伤心的过往。 - 会试皇榜出来了,卓天曜从主考官那里得知,儿子这次交的是白卷,再看考题是他们学堂大考前压过的课题。 怒气冲冲回府拿着棍杖追着卓昱打。 卓昱躲在卓夫人后面,浅浅挨了几下。 其实他也是后悔的,只是后悔时已经晚了。 卓天曜怒斥道:“你学了那么多东西,每日起早贪摸黑的,难道就是为了考试交白卷吗?老子是能让你在院学一辈子,卓家不倒自然还有你一口饭吃。可你好好想想你凭什么娶婉儿?将来你拿什么养活你的妻儿保他们衣食无忧?” 卓昱战战兢兢从任馨后面出来,跪地说道:“我知错了父亲。” 卓天曜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自认打仗都没这么气急过。 棍杖重重打在他身上,在父母眼里,他从小都是懂事听话的孩子,尤其是近几年一身韬武略名满京城,给他们二老增了不少面子。 他不记得自己被打过,这第一次。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确是他错了。 一顿棍打后卓天曜停下,喘着气问道:“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卓昱思虑良久,道:“我想随军出征,博功名!” 卓天曜呵呵轻笑两声:“就你这样?看见你老爹的棍子就躲你娘身后去了,上了战场还不得吓得尿裤子?还想立功?真是白瞎了你那一身功夫,你师父要是知道可会后悔当初收了你这么个东西?” 这人一急起来什么话都不过脑子的,卓夫人连忙打岔拦着他,卓天曜压了压火气住口。 稍缓了会儿,对卓昱道:“滚到你亲娘灵位前跪着去!我没发话不准起来!饿你一日,谁要是敢给他东西跟他说话,就一块儿跪着!” - 陈南王府逐梦轩。 婉儿一早就让云屏去贡院前看榜,回来却说卓昱榜上无名,有些不敢相信。 自个儿亲自去,将所有名单来来回回找了四五遍,真
的没有。 就连平日不抱希望的凌邺也摸了个尾,中了个贡士,怎么卓昱会没中呢? 没看到卓昱的名字,倒是看到肖家大郎的名字。 这下等殿试完后,肖家大哥可以回临安娶媳妇了,还是双喜临门。 她上卓府来找卓昱,卓夫人将她请至厅中,将考试交白卷的事说出来。 “这会儿正罚跪呢,你最好别去,让将军看见更不会让他起来了。” 婉儿十分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