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威国地处内陆西北中部,地方小,但商贸往来频繁,四通八达,西威人也以经商为主。 西威都城拾川,城中来往商人占据人口大半,相邻国都的贸易商人也有,也包括武朝来的。 翎姬瞧着这位武朝来的小宫女,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穿着西威宫女的衣服,这脸细皮嫩肉的,水汪汪的杏眼楚楚可怜。 看了会儿实在想不起来,难不成是在拾川街上遇到过的? “别哭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人还何处?我叫外面人帮你找。” 王婉儿擦擦眼泪,站出来伏地跪下:“公主,求您放我出宫去,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没齿难忘!” “出去?西威宫女不能出宫,尤其像你这样的下等宫女。就连我出宫也要母后点头才行,先告诉我你的名字,等找到你的家人,我再想办法带你出去。” 看翎姬一脸诚恳,王婉儿只能强撑着笑笑,迟疑片刻道:“我……我姓江,叫弯弯。老家武朝临安,父……” 婉儿一边说,翎姬还拿出纸和笔记下。 “继续说呀!” “父……单名,一个‘靳’字。” 姬瑶顿了顿,不知哪个“靳”。 “骖靳的靳,《左传》中‘我从子,如骖之有靳。’” 姬瑶:“……” 婉儿起来自己写出一个“靳”,姬瑶瞠目结舌,更加断定这宫女是被绑了卖进来的。 “你还记得你在哪里跟家人失散的吗?” 王婉儿若有所思:“嗯……好像叫‘伏羲镇’。” 翎姬顿然停笔,伏羲镇已经被武朝占领,这事就不太办了。 “确定是伏羲镇?那里半个月前就被武军占去了。” 王婉儿编得背心发汗,灵机一动坐倒抽噎道:“那是那天,街上人喊着武军打过来了,全都在跑,我和爹爹就在街上冲散了,然后就被绑了呜呜呜……” 翎姬写完装进信封出了内室,门口叫来侍女。 “这个明早交给宇川世子。” 王婉儿在里面竖着耳朵细听,等听见翎姬进来的脚步声又假意抽泣两下。 那次跟着江叔假扮成父女去伏羲镇,见过他的路引和腰牌,就留的“江靳”为名。 姬瑶公主此时肯定在沿河一岸大肆搜寻,婉儿在这王宫里又出不去,真可愁死个人。 一天没吃东西了,王婉儿肚子声响如雷。 翎姬一脸同情:“他们还不给你饭吃啊?这太没人道了!” 王婉儿委屈得点头。 “出来。” 跟着走出来,王婉儿双腿都在发颤,眼前一桌子的美食。 “吃吧!以后你安心的跟着我,只要不惹事,等找到你的家人我放你出宫。” 闻到饭菜香这肚子响得更厉害了,王婉儿犹犹豫豫的坐下。 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管这有没有毒先吃了再说。 吃了一会儿,见一旁的翎姬不动筷。 “公主,你不吃吗?” 翎姬撑着脑袋,一脸心事重重摇摇头,又把酒壶递给她。 “你喝酒吗?” 王婉儿鼓着腮帮子摇头摆手。 “这葡萄酒,喝不醉的。” “我爹不让我喝酒,他说我喝了要咬人。” “……” 一顿饭饱,王婉儿打量了几眼一旁发呆的女子。 “公主,你是不是有何心事啊?” 翎姬回神,轻声说道:“没什么。” “要是有什么伤心事,哭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难受。” 眼前的小姑娘水灵的双眼温暖淳朴。 作为西威王宫最受宠的公主,她见惯了溜须拍马巧言令色。 还没见过有人在她面前又哭又喊,完后还能坐一块儿大吃大喝。 对于“哭”,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姑姑曾对她说过,女儿有泪不轻弹,更不能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父王虽然疼爱她,但也跟所有哥哥姐姐一样,不准流泪。 她沉默了一下道:“父王说眼泪不能解决问题,哭是这世上最懦弱的事。从小到大,他都不准我哭,更不能在人前哭。” 王婉儿心里一惊,又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但她绝不苟同。 “哭,的确不能解决什么大问题。但
是当你难受的时候哭一场,心里的伤心全都发泄出来,把不痛快全都喊出来,完了后再睡一觉。第二天早上你醒来,再想那个事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翎姬一脸质疑:“真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们不是木头,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为啥只能笑不能哭?” 婉儿坐近些,坦然说道:“他们不准你哭,你哭给我听,我来安慰你!不然你会憋坏的!” “你安慰我?” “我每次哭的时候画楼云屏都会来安慰我,这样气更顺了!” 这样说得翎姬眼泪缓缓涌了上来,埋进宫女的肩膀上痛哭。 这陡然的转变吓得王婉儿身子抖了一下,她仿佛很少安慰哭泣的人,这感觉好奇妙,尤其这哭的人还是想跟自己抢夫君的人,她不断安抚翎姬安慰着。 有人安慰,翎姬的哭声越来越大,门外的侍女惶恐地喊着:“公主!公主别哭了,王上知道了该迁怒公主了。” 翎姬停下仰起头冲门外大骂道:“滚!你们不说谁会知道!” 这嗓门把王婉儿的耳膜都快震破了,吼完又埋头痛哭。 翎姬越发伤心,开始吐露心中的委屈。 “弯弯你说怎么办?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照着姑姑给的方法,他还说恨我,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早知道还不如去求父王跟武朝讲和,让他嫁入西威做驸马!怎么办呀?” 王婉儿神情渐渐僵硬:“这个人是谁啊?” “嘉平的一个小将军,从第一眼在敌军队伍里看到他我就动心了,姑姑说要降服他就得把他俘来。我姑父也是武朝人,姑姑在战场一眼相中的,怎么这法子到我这里一点用都没有?为了他我连廉耻都可以不要,他……他只要他的婉儿,看都不看我一眼!” 听到一声“婉儿”,弯弯打了个寒颤,迟疑片刻问道:“婉儿是谁?” “他的未过门的娘子!他睡着,还有药性上来抱着我的时候,都是喊的‘婉儿’。” 抱她? 卓昱抱过她? 他只说过翎姬给她下药,他没从。 王婉儿压住心头的火气,拳头往桌上一敲,咬牙切齿骂道:“太过分了!” 翎姬见状以为找到了知音,眼里仿佛寻到一束光。 就对于卓昱这件事,姑姑前前后后骂了她不下五回,都是说她不中用连个男人都拿不下。 王婉儿眼中也鼓起了泪水,樱桃小嘴打着颤,哇一声哭出来。 翎姬抽噎问着:“你哭什么啊?” “我……我想家,想爹爹!” “你放心,等找到你爹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 二人抱头痛哭,哭声隐约传出屋外,廊上的侍女急得跺脚。 - 卓昱三天两夜没合眼了,寻人的告示已经蔓延到周围几个县。 街上找不到人,后来直接进民宅搜。 婉儿初次来嘉平,一个小丫头也不会跟什么人结仇。 被绑无非是为人或为财。 假如为财,这已经三天了还没半点动静,剩下的卓昱越想越心乱。 生平第一次进妓院,还带着一帮人,强行搜捕。 鸨母瞧着这阵仗都把客人吓跑了,连声求道:“将军,我们这里真没有,都知道这是李将军的干女儿,王府里的千金小姐,就是不要银子白送来,我也不敢收啊!” 前方李阔接到婉儿失踪的消息,江浔武棣快马加鞭赶回嘉平。 在街上找到疯魔似的卓昱,江浔问怎么回事。 这几日一遍又一遍的搜街,都快把嘉平城翻过来了,别说合眼,水米都没进半点。 靠着墙支撑着身子,眼里全是血丝。 “三天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 武棣心急,找来知县询问。 “回武护卫,婉姑娘前日卯时在羊肉摊子前失踪,已经搜了两天两夜了,包括周围的几个县都没找到人。” 江浔琢磨了一番:“别找了……带人回去吧!守城要紧。” - 战场上败了李阔下风,回营发现王婉儿又跑了,姬瑶一怒之下将看守的几个士兵全斩了。 派人守住各个渡口搜寻,依旧没搜到人。 根据探子来报,对面嘉平连着周围几个县城都在找王婉儿。 心里闪过邪念,现在李阔卓天曜这俩在林水,嘉平只有一个卓昱,而且还在找女人。 <
> 就这边座城池,加一块儿都还顶不上一个嘉平,当机立断发兵渡河。 东方晔看到她把穿着婉儿衣服的侍女绑着带上了,心想又要使什么诈。 这时营外熟悉的声音又响起,赶紧来到小树林。 二人见面异口同声问道:“婉儿呢?” 东方晔把事情经过说出来,一脸愁苦蹲下:“那个箱子,我就一转身的功夫,出来就不见了!姬瑶一直没找到她,我还以为她已经逃回去了。” 江浔也绷不住了,急道:“看来我猜得没错,姬瑶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她这手段真够卑鄙!昱儿找了两天两夜,人都疯了。” 没找到人,江浔想着到周围看看,东方晔叫住他:“找人先暂缓,你得赶快回嘉平,姬瑶知道卓昱在找婉儿,就怕她以此做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