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签订完,因我们要在腊月二十六七左右赶回煦都,殷其南便简单办了一场小宴席,出席的只太皇太后、燕王并丞相为首的几个重臣。
太皇太后看上去精神矍铄,温家姑娘一直侍奉在侧。
“再过几天便是皇帝和卷耳的大婚,帝陛下何不多待几日?”
卷耳?是温家姑娘的闺名吗?这名字倒是可爱,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等等,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多谢太皇太后盛情,年底事务繁多,孤得早些回去。”
席间,燕王去更衣,我也找了个由头到花园里堵他。
毕竟,不能让萧珉白吹这枕边风。
我蹲在转角的宫墙边,昨夜下了雪,地上积雪厚厚的,我团起一个小雪团,在脚边滚来滚去,眼见它越滚越大。
“陛下。”
看见殷向禹的靴子,我起身,将雪球踢到一边,这才发觉墙角梅花落了一身,掸了又掸。
“微臣僭越了。“他上前一步,替我将肩上的落梅拂去,又退回方才站的位置。
我清了清嗓子:“一直未得空与燕王单独谈谈,此番孤便要走了,燕王有什么话,不妨就在此地说了吧。“
他嘴角牵出一个淡淡的笑:“总听敏阳提起陛下,姑侄二人的脾性还真有些相似。“
“放肆。“
“微臣失言。“
我没有敏阳那般心狠。
“你有什么话,快说吧。“
“敢问陛下,敏阳是因何病去世?“
我沉默片刻,沉沉道:“滑胎后未得好生调养,忧郁寡欢,哀思过甚。”
殷向禹深吸一口气,缓缓舒出,气息不匀,似乎有些颤抖。
“是我的错,没叫她等到我,我允诺她,北吴的事情处理好,我会亲去南卫赔礼道歉,将她风风光光迎回来。”
“所以,敏阳一开始都知道你的计划?”还真给萧珉这厮说对了。
“是,一切只是权宜之计,我终究是辜负她了。”
我怒火中烧:“自然是你的错,不然还能是别人的错?什么叫等事情处理好?你和惠帝起义时,虽然名义上占理,可手里只有多少兵?就连孤的皇考都无法轻易判断最后谁能赢,你给敏阳的许诺,不过是牺牲她的变相说法!“我冷哼一声,”你敢说那时你有信心扳倒废帝吗?你有想过她回去后要如何面对流言蜚语吗?废帝欲以她的性命挑衅,她身为皇室公主,一身傲气,怎能容忍此等羞辱,必会自刎以保全自己和南卫的尊严,而你觉得若她真的死在北吴,两国日后更无和解的可能,便用了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骗她回南卫。“
我知道他不是全然怀着这样功利的心思,这样说是想刺激他。我对他有怨,只能逞口舌之快。
殷向禹无力地靠在宫墙上:“不,不是的,我知道她的脾性,所以想保全她的性命……你说的没错,我的许诺有一半是哄她的,我想她乖乖回国,即便我丧命,南卫先帝也会善待她,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都是你们想的,都是按照你们的想法来的,从来没人问过她的意思。一个公主最大的尊荣,也是她最大的悲哀。
“说完了?“
我见他不答话,甩袖欲走。
“陛下…….“他跪下了,”臣斗胆,恳求陛下让臣将敏阳的陵墓接回北吴,以燕王妃之礼行葬。“
我顿住,敏阳想必也不愿意待在南卫,那原本是她可以依靠的故乡,却处处都惹她伤心。可我不知道她的心意,要如何替她做决定?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怨恨、报复过殷向禹,而殷向禹看起来是对她用情至深的……
他们原本可以平安和美过一生,可惜造化弄人。
半晌,我才吐出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