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想着是她饿了,仍旧锄着地头也没抬的哄道:“喜宝乖,再带着弟弟玩一会,娘锄完草就回家给你们做吃的。”
一向乖巧的喜宝却并没有走开,而是伸手紧紧抓住雨晴的衣袖。雨晴抬起头来,看到喜宝满脸惊惧,只是流着泪死命把她往地边拽。
雨晴心中一紧,一把丢了锄头,边往地边跑边问:“顺生怎么了?他怎么了?”
喜宝说不出话,只是跟在雨晴身后往林子里跑。刚进林子,雨晴就看见顺生靠在一棵松树下,一只脚肿得像发泡的馒头。
雨晴蹲下去,心痛的捧起顺生的脚,这才发现他脚上一个不大的伤口,正在流着血。
“娘,这里有蛇,它会咬人的。”顺生没有哭,不知是饿了困了还是中毒了,他说话有点迷糊。
雨晴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她撕了自己衣袖紧紧勒在顺生腿上,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转头对喜宝说:“娘送弟弟去找大夫,你先回家,若是娘晚上都没回来,你就闩好门。”
喜宝满脸泪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找大夫,找大夫。”雨晴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她抱着顺生,一口气冲下山,顺生在她怀中昏昏睡着,她颤抖着声音,边跑边喊:“顺生,顺生,你醒醒,醒醒,你不要吓唬娘啊!”
跑到山下一个单家独户的小院子,雨晴一把推开门踉跄着跑进去。
“张大夫,张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雨晴冲到院子中间,膝盖一软,几乎跪了下去。
院子里一个面容清廋的老人正在晾晒药材,看到雨晴抱着孩子跪坐在地上,上前搀扶起她说,“莫急,莫急,让我看看。”
张大夫捏住顺生的小腿,看了看,才细致的给顺生清理了伤口,敷了药,“你好生看着,孩子今天内能醒过来便无妨。”
雨晴点点头,紧紧抱着顺生坐在张大夫家的廊檐下。时间一点点过去,雨晴眼也不眨的看着顺生的脸。
“妈妈,”不知过了多久,顺生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雨晴蓦然坐直了身子,喜极而泣,“顺生,妈妈在,妈妈在这里,你好点了吗?”
“我饿,”仍旧是那个虚弱而稚嫩的声音,听在雨晴耳中,却犹如天籁。“好,妈妈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还没等雨晴起身,张大夫已然端了一碗清粥过来,笑着说,“会要东西吃了,看来无碍了。”
雨晴将温热的粥一勺不漏的喂给顺生,半晌,顺生苍白的脸慢慢红润起来,雨晴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张大夫笑着说,“这会你们可以回去了,我再给他开点清热解毒的药,吃个两三天就可以了。”
雨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她看着张大夫,想哭又想笑。这么多天来,接二连三的厄运带走了她身边最亲的亲人,她都不敢相信,上苍突然那么仁慈,居然留下了她的顺生。
回家后,雨晴对喜宝和顺生两姐弟再也不敢大意,不管多忙多累,总是细心的呵护着。
每天,她也会抽空拿出本,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摆上小桌子,教姐弟俩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在顺生稚气的读声中,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在第九个桃子成熟的季节,喜宝和顺生已经能够熟读俊杰留下的大部分籍。
“姐,这个字怎么读?”顺生将手中的随手翻开一页,促狭的笑着看喜宝。
喜宝溺爱的看他一眼,用手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递给他一只洗的干干净净的桃子。
雨晴坐在旁边补着一只布鞋,笑看着他们。最近家里农活多,顺生和喜宝和她一起劳作,鞋废的很快,特别是顺生,一双鞋穿不了多久,就磨出了洞。
雨晴怜爱的看着两个孩子,虽然日子艰苦,粗茶淡饭,但两个孩子却长得出奇的齐整。
特别是喜宝,虽然和她一样风吹日晒的在地里劳作,但仍旧长得水灵秀气,特别是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如果不是不能说话,现在上门求亲的怕是要踩坏雨晴的门槛了。
雨晴微微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去缝着手里的鞋。刚缝了没有两针,她晃眼看到门口进来一个人。
近段时间以来,雨晴觉得眼神越来越不好,有时候光线稍微暗点,穿针都穿不上了。
她以为是眼花,有用手背揉揉眼睛,注目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拿着针的手再也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起来。
果然是他,真的是他,自己并没有看错。
院子里出奇的安静,两个孩子看到她的模样,也不声不响注视着来人。
“俊杰,我没有看错?是你回来了?”雨晴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的情绪,她慢慢的站起来,却只是站在那里,脚却迈不开半步。
“是我。雨晴,我回来了。”俊杰的声音低沉,透着浓浓的苍凉,他用手使劲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说,“我回来了。”
九年里,雨晴无数次幻想过俊杰回来的情景,然而,当他真正站在她面前时,她却被巨浪包围一般,无法思想,无法呼吸。
呆呆的怔了好一会,她才用手抹了抹眼睛,转头冲顺生和喜宝道,“你们呆站着干什么?这是你们的爹爹,还不去迎他回来。”
“爹爹?”两个孩子面面相觑,这个称呼是那么熟悉和亲切,伴随着他们成为童年时最美好的回忆,却因为已经有多年没有叫出口,此时反而呐呐无言。
俊杰望着雨晴和一双儿女,慢慢张开手臂,“走过千山万水,终于回来了!”